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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98)

业障?

容离仍在看着天,轻声道:“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华夙朝她探出手,那细细白白的五指跟钩子一样,吊得容离气息一滞。

容离心想着避开,可还未仰身,就听见华夙不咸不淡地说:“躲什么。”

她身形一滞,眼看着华夙的手越来越近,近到要碰及她的眼睑。

容离心跳骤急,忙不迭闭上了眼,眼下微微一凉,是华夙的手指点了上去。

华夙点着她的眼睑,从眼角到眼梢一抹而过,一股寒意好似透过单薄的眼皮渗进了她的眼珠子里,仿佛有异物挤入。她猛眨眼睛,一只眼酸涩得眼泪直涌,难受得厉害。

“别眨。”华夙的声音好似一泓清泉,灌进了她焦灼的心头。

然而右眼委实难受,容离虽闭着眼,眼梢已是一湿,止不住的泪水从里边淌了出来,沿着素白的面庞淌了下去。她是不想眨眼的,可根本忍不住。

湿淋淋的眼睫颤了又颤,蝴蝶振翅一般。

那寒意好似个冰锥,在涌进眼珠子后蓦地化开了,冻得她的右目险些失了知觉。

容离一只手提着灯,另一只手不由得抬起,捏住了华夙的黑袍,手背青筋略微突起。

华夙任她抓着,本还想在她左边的眼睑上也抹一下,硬生生止住了。

容离这一只眼泪汪汪的模样,看着已甚是可怜,若两只眼都流泪,那还得了。

华夙料不到这丫头这么忍不得痛,她不过碰了一下,就让这狐狸露了马脚,好似把金钟罩铁布衫全扔了,那柔弱无依的模样不得不展露了出来。

容离攥着一角黑袍,身子也跟着微微颤着,半晌没敢睁眼,即便眼里寒意已经散去。

华夙见她脖颈一动,似是悄悄咽了一下,身子也颤得不是那么分明了,才问:“不难受了?”

容离颔首,却仍是闭着眼,唇还微微抿着,气息若有若无,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憋着气。

“睁眼。”华夙在她攥着黑绸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明明一触即离,那冰冷却细腻的触感好似留在了容离的手背上。

登时,容离好似遭雷电贯顶,猛地松了手,慢腾腾地睁开了一道缝。

“再睁。”华夙耐着性子,又温声道。

容离又睁开了点儿眼,可左右眼好似看到的不大一样,因而眼前天旋地转的,头晕得厉害。她连忙抬起手,遮住了未被抹过眼梢的左眼,只留下右目仰头看天。

在这么睁眼眨眼间,天……竟就变了。

殷红血色伴着黑雾隆隆而上,整座祁安城好似被笼在血光之下,那滔天的血色红似火光,浓重黑雾仿佛是烧起的火烟。

那迎天而上的黑烟似凝成了一只只无骨的手,要将悬天的明月拢入掌心。

容离错愕地仰着头,眼里还在徐徐流着泪。

“看清楚了么。”华夙复而也抬起下颌,眸光清冷寡淡地看着天,好似这漫天血光黑雾与她无干,且有置身事外的闲淡。

“这些……是什么。”容离眼帘一颤,明明不知这遍天的血光黑雾是什么,可心底直犯怵,双腿也不知是乏了还是被吓着了,也在轻轻抖着。

“这些便是他人引来的业障,是凡间苦噩。”华夙朱唇微动,睨了她一眼,“你这眼,我便不收回来了,省得你常常发问。”

容离垂下眼,心绪波澜起伏,心底如掀大浪,许久未能将气息喘顺,她摇头,转而捂住了右眼,只余下左目,再看向天幕时,哪还瞧得见什么血光和黑雾。

华夙抬起手,掌心朝上,好似要她将什么东西交出来。

容离委实难受,做不到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细长的柳叶眉不由着皱着,就连左眼也变得水蒙蒙一片,似要哭出来,浑身上下写满了“可怜”二字。

她看了看华夙那绮艳的脸,又瞧向她摊开的掌心,半晌没明白华夙要什么。

偏偏华夙不想说话的时候,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许是在高位上坐久了,就喜欢让旁人猜她的心思,整了一出伴君如伴虎的戏码,叫人心绪纷乱。

容离松开抿紧的唇,手里的提灯彻底化作墨烟,迎风散去。手上一空,她便朝袖袋摸去,想把袖中画祟取出来。

她还没摸到画祟,华夙忽道:“手给我。”

容离心道,原来不是要画祟。

她这才把手往华夙掌心上放,也不知这鬼要做什么,她耳廓有些热,心道总不会只是牵手。

华夙转而掐住了她的食指,在她柔软的指腹上捏了一下。

虽说容离身子不好,一年到头总是发寒,手脚总是凉冰冰的,可与华夙相比,她的手竟还显得有些温,而华夙的掌心,当真是冷飕飕的。

容离那只手滑得跟泥鳅一样,想钻出华夙的手掌心,却被紧紧捏住了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