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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8)

“像谁?”容离心里已有了答案。

小芙小声道:“大夫人。”

容离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姑娘怎忽然提这事?”小芙拉着她,眼中忧心忡忡的,又道:“姑娘,咱把窗关了吧。”

在树上自缢的女鬼许是察觉到身上落了一道目光,于是慢腾腾地侧过头,嘴里发出干哑的“啊啊”声,连一个字音也吐不出来,漆黑的眼直勾勾盯向容离。

容离气息微滞,将窗给合上了,一把拉下兜帽,坐到鼓凳上慢慢喘气,光从竹院走到这儿,已叫她头晕目眩。

小芙收拾起东西,一边发着牢骚:“这月的月钱还未取到,那管账的不知何时被三夫人收买了,日日都说迟一些便发过来,也不知要迟到几时。”

“爹既已回来,还怕她不给么。”容离轻声道,她眼眸一转,朝那收拾东西的丫头勾了勾手指头。

小芙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姑娘?”

“我那嵌白玉的紫檀盒里还有些铜板,你替我出去抓几副药。”容离压低了声音说。

“抓什么药?”小芙一紧张,一双眼圆圆瞪着,“姑娘可是哪儿不舒服了,可要唤府医过来?”

“不,你出府替我抓。”容离眼梢一扬,“你可记得二夫人是如何死的,我病了这么久,府医可曾照看过我几次?”

“府医莫非也被三夫人收买了,可、可如今老爷回来了,她如何敢?”小芙气得嘴唇发抖。

“让你去你便去,得赶紧了,日落之前快些回来。”容离想朝窗外看了一眼,可惜窗棂上糊着纸,也瞧不见天色。

小芙连忙颔首,将嵌白玉紫檀盒里的铜板全取了出来,一边问:“姑娘要抓什么药?”

容离站起身,从箱子里将纸笔和砚台取出,倒了些凉了的茶水便研磨了起来,抖开黄麻纸便写了起来,写好后递给了小芙。

小芙看不懂,低头朝墨迹吹了几下,等不及这墨迹干涸,便卷了几下揣进了兜里。

“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想吃绣丹楼的酒酿饼了。”容离道。

小芙犹豫着问:“可府中不就有酒酿饼么,绣丹楼的还不及府里的好吃。”

“莫问这么多,总之若有人问起,你就这么答。”容离缓声道。

“记着了。”小芙重重点头,“日落前一定回来。”

门一关,容离捻了捻指腹,心又狂跳起来,半晌又站起身,走上前又把窗给支起来了。

寒风直涌进屋里,吹着她发丝飞扬,朱绦也跟着抖动。

她眼睫轻颤着,忍着寒意朝树上吊着的鬼魄看去,只见那鬼正盯着她。这吊死鬼怕也是被困在了此处,心有悲怨而不得转生。

她既能看见二夫人和这吊死鬼,待夜幕一至,必定还能瞧见别的鬼物,还盼小芙能快些回来,身边多个人,多少更安心些。

与鬼物对视多少会令人心生怯意,只看了一眼,容离又把窗合上了。

小芙还未回来,倒是有别的人来敲门了,门笃笃作响,屋外有人道:“咱们是三夫人派来伺候姑娘你的。”

这话语里没半点对主子该有的态度,一股子倨傲的味道,活像是他们才是这儿做主的。

容离却不生气,气大伤身,她这身子本就不好,可不能轻易动怒。她慢声道:“那你们进来吧。”

门一敞,三个侍女涌了进来,也不知将门关上,任那风将屋子里纱账和书册刮得簌簌作响。

容离被这风一吹,面色又白了几分,抬眼朝这三个侍女看去,问道:“叫什么名字。”

三个侍女噙着笑一一作答,一个叫“玉琢”,一个叫“白柳”,一个唤“空青”。

玉琢噙着笑,捧着碗汤药道:“这是夫人让奴婢熬好的药,姑娘趁热喝了。”

容离伸手去接,却未立即抵到唇边,轻声道:“太烫了些,一会凉了我自然会喝,现下无甚要紧事,你们不必在我跟前待着。”

“可夫人让奴婢看着姑娘将药喝下,夫人也是好心,心里惦记着姑娘。”玉琢哂笑着道。

容离将烫手的瓷碗放在了桌上,转着碗沿微微侧头看着,似是要将这汤药盯出朵花来。她笑了一下,那苍白的面容登时如夏花一般。

绚烂稠丽。

“我自然知晓三娘待我好,只是我这身子弱,烫的凉的皆吃不得,原本说话就费劲,若是喝了这汤药将嗓子给烫得说不出话,这可不就是适得其反了么,也叫你们不好交差,你们说是不是?”容离抬起一根食指,沿着碗口抹了一圈,垂眼捻了捻指腹。

玉琢愣了一瞬,料不到这大姑娘如今这般巧舌如簧,“自然,那姑娘便放凉了喝。”

“我乏了,今日吹了冷风,头有些沉,许是要闹伤寒了,你们出去罢,替我将我门关上。”容离还真扶着头,一副头疼难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