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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227)

他呜咽了起来,匆匆往四周望了一圈,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跃下了洞溟潭。

容离瞪直了眼,那水镜里忽地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会不会摔死?”

华夙鼻间轻哼,“那你未免太看不起一只妖了。”

容离怵怵看着,只见那鱼妖跃了进去,身影骤被吞没,这潭是黑得没底了,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亮光,也不知那洞衡君是怎能待得住的,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跟躺在棺材里有何区别,更别提这深潭原先还有水,黑也就罢了,还湿淋淋的,这不是……泡尸么。

前世时,她知道自己会死,曾在棺椁里躺过一回,里边是真的黑,丁点光也渗不进去。

青皮鱼妖跃至潭底,使出妖力将周遭照亮了。一簇火在他掌心长跃动着,他转身循着路慢腾腾地走,底下弯弯绕绕的,竟好似迷宫。

容离愈发觉得,这地方不是用来住人的,那洞衡君修的也知是什么术法,住在这就跟将自己囚起来一般,哪像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她不知妖仙鬼怪有没有“过日子”这等说法,可她隐约觉得,这洞衡君也太不讲究了些。

青皮鱼妖脚步一顿,蓦地喊了一声,也不知喊的谁的名字。

里边传出一声回应:“谁!”

青皮鱼妖循着声匆忙跑去,眼前忽地亮堂了起来,他蓦地撞见了一个执着长棍的老者。

“光看着就已闻到一股腥臭味了。”华夙嫌厌。

那老者猛将长棍杵向地面,咚的一声,神色寒厉,“你还回来作甚!”

华夙眉一抬,戏谑道:“这小鱼妖怕是要被赶出去了。”

青皮鱼妖退了两步,“洞衡君没有回来?”

老者面上覆着鱼鳞,双颊上还长着鱼鳍,发丝如藻般垂在后背,一双眼白得似无瞳仁。他厉声道:“你还敢问,若非得你相助,洞衡君又怎能取走潭眼!”

青皮鱼妖被呵斥了一声,甚是不解,“可潭眼本就是洞衡君的,况且……我也未帮过洞衡君,我、我连他都未见过,如何助他,我在外寻了多年,就为了将洞衡君找回来,现下你竟呵叱我?”

那老者微微眯起眼,俨然不信,“若能将潭眼取回,我等依旧是洞溟潭鱼仙。”

“洞衡君当年究竟为何要走?”青皮鱼妖忙不迭问。

老者猛地抬棍,给了这青皮鱼妖当头一棍。

水镜骤然破碎,还未来得及凝成银铃,便铿一声裂成了齑粉,碎得没了影。

华夙面色一沉,丹唇翕动,“竟叫他发现这同株铃了。”

容离敛了目光,迟疑道:“那洞衡君之所以会离开洞溟潭,其间看来还有隐秘。”

华夙一嗤,“连潭眼都取走了,看来是决意要渴死这一众鱼仙。”

容离抬起手,一些碎落的晶粉落在她的手上,“你那银铃就这么坏掉了么。”

华夙不以为意,“不过是一对同株铃,还多得是。”

容离朝她发辫上瞄去,果真瞧见钗上挂着好一些银铃。

看天色还早,她推门走了出去,眼一抬便看见空青在门外直挺挺地站着。

门咯吱一声。

空青匆忙回头,被吓得浑身一震,“姑娘歇好了?”

容离颔首,“好了一些。”

空青心头一舒,“我听见屋里有声响,猜姑娘是在和那位说话,便径自来守了门,省得小芙和白柳听见些什么。”

容离笑了,这丫头当真胆识过人,若换作小芙和白柳,哪还会守门,指不定夺门就跑。她微微颔首,轻声道:“一会若有人找,便说我身子不适,睡下了,莫要让人进屋。”

空青虽然不解,却还是点了头,“姑娘且放心。”

华夙在屋里说:“听着倒像是要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容离吩咐完了,这才关上门回了屋,朝那闲不住嘴的大鬼看去。

这鬼的相貌当真是冷而艳,却偏偏生了一张喋喋不休的嘴,不说话时孤高漠然,一说起话,生生多了几分刻薄倨傲。

华夙眼一抬,但笑不语。

容离探手捏住了她的袍子,“不是要去盘炀山?”

华夙哂着,“去又去,拉拉扯扯做什么。”

容离松开手,声音轻轻的,“那我不拉你了。”

华夙眉一皱,眼中带了嗔,“那还是拉紧点好,省得一个不经意就被甩开了,还不知要在何处把你找回来。”

容离早知这鬼贯来言不由衷,手又捏了上去,“又不是牵了线的纸鸢,好端端的哪会被甩开。”

说完,身侧鬼气飞腾,盘旋着如黑鸦群聚而来,寒意侵袭,如被深埋雪下。

那浓浓黑烟汹涌扑面,转瞬将视线淹没,眼前只余下一片黑,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