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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155)

“无妨,我何时走,他俱已拦不得我。”容离轻声道。

她转身,发丝在风中起伏,“再会。”

这一声“再会”,也不知此生还有无缘分再碰面。

出了院子后,容离抬手掩住了唇,猛咳了好几声,咳得人东倒西歪的。

“放下了?”华夙淡声道。

容离自己也拿捏不准,神志虽然清醒,可思绪却纷乱如糨糊,她沉默了半晌才道:“许是出了这府门才知有未放下,现下还早,去看看五娘。”

兴许也就只有她说得出时辰还早了,现下这夜黑风高的,家家户户皆熄了灯,只有猫狗在叫,谁大半夜的还会在院子里瞎转。

华夙看她这两腿发软的模样,实在是看不过眼,当真是不要命,都已虚弱成这样了,还总爱折腾自己,也不知前世是不是没吃过苦,此世才疯了般上赶着找罪受。

容离走了几步果真走不动了,扶着树站了好一阵,气息奄奄的。

“罢了。”华夙蓦地出声,从黑袍里探出手来,招来了一阵风,那风里裹挟浓黑鬼气。

按理说,容离就算再瘦弱,也不至于被这风一卷就没了影,可偏偏在那鬼气浓浓的寒风刮来时,她身子一轻,还真被刮得没影了。

再睁眼,容离已是在五夫人董安安的屋前。

董安安屋里也仍亮着灯,身影映在了门上,分明还在榻上端坐着。

容离眼睫微颤,只见那把她卷来的黑雾轻柔散去,来得急急躁躁的,走时倒是平和。

“你施的术?”她小声问。

华夙鼻里轻哼了一声,当是默认了,面色分外不悦,半晌又抬手,朝容离眉心弹了一记。

屈着的食指轻轻弹了容离眉心一下,容离瞪直了眼,随即察觉又一股寒意涌进眉心,自她灵台缓缓沉落,风卷残云般将她奇经八脉绕了个遍,把她身子里的乏意蚕食殆尽。

“累不死你。”华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容离抬手捂住眉心,叩了董安安的房门。

董安安在屋里道:“门未上闩。”

容离推门而入,只见董安安坐在榻上,手规规整整地撘在矮案上,手边是一杯凉透的茶。

这一夜出了不少事,容府虽大,可丫头小厮们却都是闲不住的,一些事恐怕早传到了董安安耳边。

董安安见到容离并不意外,还颔首道:“大姑娘。”

容离见她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不留,合上门说:“五娘怎还不睡。”

“我如何能睡得着。”董安安道,她轻轻一笑,笑得格外苍白无力。

容离看了她一阵,“五娘可想过要去别处?”

董安安好似料到她会这么问,摇头道:“我哪里也不走。”

“若是容家就此衰落。”容离打量起她的神色。

董安安惨淡地勾着笑,“我已是无处可去,嫁过人若再回娘家,多少会遭人嫌厌,且若是不回娘家,我离了容府也不知还能去何处了。”

“不妨拿上些钱财,带上几个下人,去过过闲淡日子。”容离又道。

华夙在边上说:“你劝不动她的。”

当真劝不动,董安安又是摇头,“就算有银钱铜板,只出不进的,又能在外面待到几时。”

“你当真不走?”容离轻声问。

董安安叹了一声,“大姑娘不必好言相劝,前段时日我便料到府里不甚太平,如今果然,但就算容长亭去了,我总归还是走不得的,就这么走了,还得害得董家余人口舌,父母也是要被人戳脊梁柱的。”

她一顿,神色柔和地望向容离,“可姑娘年纪轻轻,却是能走的,要走便走远些,可莫要再回头了。”

容离抿着唇微微颔首,模样莫名有点儿倔。

“别的事我不问,亦不想知道,这些年,我也未贪过容家什么,不过是想求一息安宁。”董安安道。

容离看着她,“我知。”

董安安沉默了一阵,想了想问道:“大姑娘可要在我这歇一晚,夜里凉,总归不好赶路。”

容离是不想回兰院了,小心翼翼睨了华夙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董安安便去把床褥整理好,自个儿到院子里坐着去了。

灯未熄,容离躺在床上和华夙眼瞪眼,华夙就坐在床边,她头发又长长了不少,松散的发辫垂及床沿,好似黑绸般蜿蜒而下。

华夙就这么一动不动看她,就跟在熬鹰一样。

容离一双眼转也不转地睁了好一阵,忽然困了,闷声说:“你盯我作甚。”

“看你还能把自己折腾到何种地步。”华夙凉着声说。

“不折腾了,乏了。”容离扯了扯背沿,遮到了唇下。

“那你倒是睡。”华夙轻嗤了一声。

容离只好闭上眼,轻声问:“似乎未见你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