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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150)

“你怎么不走?”容离忽然问。

姒昭的手仍捂在嘴前,若说以前,她定不会怕这么个身娇体弱的丫头,可她如今看不明白了,她不知道眼前这容家大姑娘还是不是原先那个。

容长亭还在屋外哑声叫喊着,喊得撕心裂肺。

姒昭听一句便颤一下,她并不知容长亭在外边遭了什么,但分明是被束住了身,不然为何就光喊,却不靠近一步?

容长亭正当壮年,且又常常在外走镖,那体魄比之寻常人要健硕不少,并非府中几个护院能拦得住的,更别提他本就是容家家主,护院又怎会拦他。

那拦他的是谁?

若不是人,那便……只能是鬼了。

姒昭瞳仁剧颤,望着面前站着的容家大姑娘,喉头像是卡了百根刺,说不出话来。这柜子里太暗了,故而她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晦暗不清。

容离退了一步,也不怕这四夫人转身跑了,伸手就拿起了桌上的灯架。

那青铜灯架还挺沉的,压得她险些抬不起手腕。

华夙看她拿得吃力,却不急着出手,过了一阵才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替她把灯架端着。

容离走回了黄杨木柜前,借着这暗沉沉的光看清了姒昭面上的惊恐,“四娘,出来说说话?”

姒昭一听见这声“四娘”,心里便瘆得慌,越发往柜子里躲,可她整个背已经贴在柜子上了,还能躲到哪儿去?

容离只好作罢,不再请她出来,眼皮恹恹地垂着,眉目间有几分困乏,“你当初是如何同容长亭说的,让他对我是丹璇转生的事信以为真。”

这话如同一颗惊雷,炸得姒昭面容骤僵,气息屏了太久,差点没喘上气,猛地把捂在嘴上的手放开了点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四娘,离儿我身子弱,站久了头晕,这一晕起来,便要笑不出来了。”容离轻声道。

姒昭依旧不说话,死死瞪着她。

容离虚弱一笑,伸手拍了拍姒昭的肩,“都是自家人,四娘何必躲在柜子里,如此……也太见外了。”

姒昭被她拍了一下肩,蓦地打了个冷颤。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四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不能明着说么,让离儿好猜。”容离轻咳了几声,咳得面颊又泛了红。

这一句句听着乍一听甚是客气得体,可却堪比掀天大浪,在姒昭心头横冲直撞。

“四娘,你倒是说句话,往日里你在爹面前时,可甚是能说会道。”容离意味深长。

华夙蓦地出声,“能说会道的究竟是谁?”

容离神色不变。

姒昭干脆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转而瞪直了眼掩起了双耳,不想听容离说话。她嘴大张着,似是渴水的鱼。

“四娘,离儿向来敬你,从不敢冒犯,你说一句话,离儿便让你走了。”容离本是想引着这四夫人开口的,自个儿说了好一阵,嗓子已哑了大半,声音低低柔柔,气息还要断不断的。

容长亭在屋外喊:“丹璇、丹璇,你既要回来寻仇,为何不多看看我?”

这话一出,姒昭崩溃一般,一头朝身前的人撞去。

容离忙不迭仰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旁一带,恰好避开了趔趄着钻出柜子的四夫人。

姒昭跑了出去,刚跑出门便看见伏在地上猛挣的容长亭,她脚步一顿,被吓得险些魂都散了。

果真有鬼,不然这容长亭为何趴在地上一步也爬不出!

院子里的风比之平日要烈上不少,树底下的泥被卷得到处都是。

容长亭十指紧扣着地,两条手臂狂挥不已,十个指头都已经鲜血淋淋了,硬是不能爬出半寸。

姒昭看得一清二楚,容长亭两腿边的土被拨开了些许,那被拨开的轮廓,像极了……一双手。

容长亭双足上既无绳索,也无铁链,是鬼,是一只鬼爪抓住了他!

姒昭怵怵颤抖,肩头紧缩着,两条腿已是软得施不上一点气力。

容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轻轻咳着,气息幽微,“离儿身子弱,还是在屋里说话好些,四娘怎跑到屋外了,这冷风一吹,离儿怕是会被冻病。”

姒昭已是连一步都走不动了,胸膛起伏不已,眼珠子连一寸也转不开,好似成了个活死人。

华夙目光冷淡,未将这四夫人看在眼里,轻嗤一声,“还说?不是渴了么。”

容离是觉得有点儿渴,可现下哪有闲情喝水。

容长亭依旧在挣扎,遍布身下的泥里全是血,连他的袖口也沾得血红一片,整个人污浊狼狈。

容离垂着眼帘,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语气里裹挟着几分埋怨,“他们谁也不肯同我好好说话。”

说的不是“你们”,而是“他们”,故而此话定不是对院子里那两个明晃晃的活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