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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271)

坏的根本不是道法,而是天女东奔,新的天音灵媒还没有出世,玛桑大祭被迫停止。裴真确信,大祭一定和超度鬼魂有着关联。

可惜那个时候,没人发现这个端倪。

不过王寨里最紧张的事并不是前线的小打小闹,而是般遮丽的王弟莫夏成年。珠夫人声焰越发嚣张,在莫夏的成人礼上举杯,“般遮丽,你二十岁了,该成家了。我为你选了一个年轻俊美的儿郎,你的王父为你择了块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成亲之后,带着你的夫郎,带着你的侍从和奴隶,去那里安家吧。”

满座静寂无声,莫夏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王女举杯,爽朗大笑。

“好,般遮丽谢过母亲恩典!”

举座欢腾,觥筹交错,舞女的红袖招展,浓艳的香气在经堂里流转。

百里决明坐在疯狂的人堆里,揣着袖子纳闷道:“就这么简单同意了?”

“不急,”裴真低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说完,望向窗牖外中原的方向。远山漆黑,乌云低垂,玛桑歌舞升平,无人预料到灾难正一步步逼近。

王女要成婚的消息跨过千山万水,历经了半个月的时间,到达了前线的鸣鸠山。玛桑人依傍山水而活,战士在山下平原扎营,帐篷沿坡而立。当守夜的战士聚在同一个帐篷,把王女的婚讯当作谈资,迦临靠在角落里,静静睁开了眼。火光在他的眼眸里跳跃,他的脸庞宁静黯淡。他的怀里还躺着那枚金锁,坚硬、冰凉,他总是奇怪,为什么他的体温无法让它温暖。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太过天真,相信了王女的承诺。她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不想要他在王寨碍她的眼。其实她说一声就好了,他不是不知羞耻的猪狗,只要她说,他就一辈子不在她眼前出现。为什么要骗他呢?他望着火堆,静静落泪。

他在哭的时候,谢岑关拿着帕子,帮他擦眼泪。

“可怜见的,又是一个被玩弄了感情的小可怜儿。”谢岑关说。

穆知深传音:“谢宗主,劳烦问问令郎,王女在王寨可有新的侍奴?”

“你问这个干嘛?”谢岑关问。

穆知深沉默了一会儿,谢岑关自己明白过来,笑道:“懂了懂了。”他掐了个手诀,灵力通过红线传导,联通百里决明,“百里前辈,问你件事儿啊,喻丫头这两年睡了别的男人么?”

穆知深:“……”

百里决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没有。”

谢岑关回复穆知深:“没有。”

穆知深道:“多谢。”

话音刚落,鼙鼓声动地而来,灰蒙蒙的大地震动了起来。

帐外传来战士的尖嘶:“中原人来了!中原人来了!”

迦临拿起弓箭冲出帐篷,仰头眺望,黑夜的尽头出现汹涌的马蹄声,犹若巨大的滚轮在碾压大地。有一人为先锋,披戴星与火而来。他的刀红亮如虹,火焰在他身上沸腾燃烧。所有人都感到惊惧,因为那个人简直不像是凡人,而更像一个恶鬼。

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大宗师百里渡的胞弟——百里决明。

“他疯了么?”有人搭箭瞄准他,“在自己身上燃起真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哪儿。”

“不……”迦临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滚滚如雷,令人心惊,“他是在告诉我们,快逃,此战我等必败无疑。”

第116章 昔我往矣(五)

中原趁夜突袭,玛桑溃不成军。早先只是发生一些无关紧要的摩擦,都是小打小闹,现如今中原兵线压来,竟是实打实的清剿。远远望去,夜幕的尽头有什么在涌动,是望也望不断的黑潮。待马蹄声近了,黑潮最前端燃起一线耀眼的金光,紧接着所有星子般的金光冲天而起,铺天盖地朝玛桑军帐篷而来。迦临仰头看,眸子中倒映着那漫天金箭,这样壮丽的场景,却蓄着刻骨的杀机。

“进林子!”身后有人嘶喊,“诱他们入林!”

这是玛桑常用的打法,一旦进入茂密的山林,蓊郁的望天树是他们天然的庇护,密密麻麻的灌木和毛蕨迷惑敌人的视线,玛桑人仿佛藏匿其中的鬼魂,神出鬼没,常常歼灭对手。而且树木挡住中原人的箭,望天树就是玛桑人的盾牌。

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百里决明来了。他来了,就意味着抱尘山的修士来了,他们有火法!

“不要进去!迎战!迎战!”迦临奔跑着,声嘶力竭。

他的声音太小了,无人倾听,玛桑战士疯了似的往林子里跑。

果然,三列中原修士箭雨发尽,第四列修士向前一步,金箭尖端燃起火光,这火光比金箭更加耀眼,更加夺目。所有火焰飞入天穹,犹如拖着长尾的流星在天幕烧出条条裂隙,最后没入黑黝黝的山林。三昧真火蔓延的速度极快,霎时间火焰大起,不消得片刻,滚滚浓烟直冲云霄。树木炽烈焚烧,所有藏进山林的玛桑战士哭嚎着跑出来,身上带着火焰,一个个都成了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