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夙敌的尾巴里醒来(58)
狐狸就要一下扑上去,用尖利的牙齿将他们统统撕烂,因为心底的声音在悄悄蛊惑:
斛岚, 你现在只是一只狐妖, 没了狐仙之心,为什么要受狐仙之心压抑之苦呢?狐仙不可以伤害未犯天道的凡人,但狐妖可以——
蛊惑的声音戛然而止,如被掐住脖子的长嘴鸭。
不可以。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斛岚,没了心,你依旧是狐仙。
那个声音在霎那间将它唤醒, 高大的狐狸轰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绒毛团子。
变小的狐狸依旧站在街巷的浅水中,它并不惧怕。
依旧“嗷呜”一声扑了上去。
它的乳牙咬住了其中一人的肩,那人却用手肘撞击它的肚腹,将它一下子撞进冰冷的水里,狐狸重重喘息,任凭四个人踢打,它低下脑袋,将水里湿哒哒的帕子咬在嘴里。
它想奋力跳起,但一只后爪和一只前爪已经在刚才的击打中折断,只好一颤一颤的跳走,没几步就被四人重新狠狠踢中——
滚入泥水中。
他们似乎将这种击打当成了乐趣,将这只已经力竭无法反抗的狐狸当成了玩物,一边用脚踢着,一边骂着脏话,发泄着一天的不满。
剧烈疼痛中,它想,即使就此死去,也算是将这条命还给了眉栗,狐狸眼看着那条脏污的不成样子的手帕,有点心疼。它咽下帕子角的脏水,无力地低下脑袋。
世界仿佛静止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拐角。
小小的,黑衣人影,如果不是惨白的月光,几乎就要彻底融入黑暗。
她露出一张皎皎盈盈的小脸,琉璃样的圆眼睛慢慢眨动,唇角没有微笑。
她说:“那是我的狐狸。”
“知道动了我的狐狸,下场会是什么样吗。”
语句轻飘飘的,呢喃般散在夜里。
下一个瞬间,金色符光轰腾而起,将她整个人都映在这一片赤.裸的辉煌中,雨水未干,地上的脏水粘腻淅沥,接近她的水汽都如蒸发一般缭绕开,她一步一步铿锵踏着雨水,小小的身影向四人走来。
“妈的,哪来的不自量力的臭婊 子,你是谁?”那人不屑地朝边上啐了一口。剩下三人嬉皮笑脸,显然以那人为首,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身在国都,谁没见过几个符师?怕别是拿着几张别人画的符打肿脸充胖子想吓唬人吧?
那四人不约而同地想,爷几个见惯了符师,也见惯了冒充符师的,这个小屁丫头,看这身量,连符师的普遍年龄都没到,就想充大人来砸场子?
那人将外衣脱下来甩在水里,毫不觉得“欺负‘一个小女孩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他们甚至摩拳擦掌,想一起上。
他们维持着不屑的神情,直到那道金光轰上他们的身体,淹没他们脸上无限的震惊。
就像打飞了几个破布袋子,那道金光铸成了金色的牢笼,将他们困在里面,尖利的叫喊无法传出,触到阵法的边际也要弹回来,继续下一轮的狠命击打。
那几人口吐鲜血,但击打却并没有停止,符文化作攻击的漩涡,他们哀嚎,求饶,却发现不仅那个少女听不见,甚至整个国都都听不见,这里被隔成了一方密室,将他们的痛苦和鲜血通通关押的暗无天日。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眉栗不是听不见,她早就听惯了这种声音,因此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慢慢走过去,小心捧起水里的狐狸——
它最爱惜的、每日都要打理的毛被脏水全部打湿,一缕一缕黏着,原本看着胖乎乎的毛绒一下子不见,只有消瘦的狐狸。平常经常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尖吻边上有咳出的血沫,她用袖子轻轻擦掉。
嘴上还咬着什么,生怕被人抢夺似的四只爪子一起抱着,藏在肚腹上。
一条帕子,已经被脏水污得看不出摸样。但眉栗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昨天她放在狐狸身边那一条。
眉栗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抱着狐狸,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它取暖,丝毫不嫌弃狐狸满身的泥水,就像第一次救下这只狐狸时一样把它揣在胸口。
扑通,扑通。
是她急迫的心跳声。她重新抬头看着那面容扭曲,大喊大叫的四人。
魔头不会掉眼泪,但会愤怒。
黑色的琉璃眼珠无情的聚焦在他们身上。
谁来承受魔头的愤怒?
黑袍的少女再次张开掌心,她的发丝被符力吹得向后鼓动,金色的符光纯粹到近乎赤红,愤怒的恨意汹涌滔天,她喝道:“去!”
那张小小的符纸刹那间就成为了十六条巨大的铁链,从符纸中蛇一样飞出,捆缚住四人的手脚,粗大的链条穿梭过原先的禁锢壁垒,竟将那四方的阵法“咔嚓”一下粉碎,链条狠狠钻进那四人的四肢,将他们的手臂死死钉在看不见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