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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夙敌的尾巴里醒来(137)

作者: 渡桑枝 阅读记录

至于执掌公道的狐仙更为可笑,就在这轮月光下,那人手持利剑,一剑葬送了她一辈子。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张脸。

风声,雪声,所有的声音都从身边消失了,她只听见那道孱弱到几乎要消失的声音,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的:“斛岚,我诅咒世间再无道义,再无你。”

幻境瞬间消散,头顶月光涔涔,他目光平静,像一汪不起波澜的宽旷湖面。

眉栗听到心里一声巨响,名叫“假装”的屏障猛地砸向地上,摔了个粉碎。那些光透过来,逼迫着她看清楚面前人的脸。

有如天雷劈下,将她钉死在原地,一步都动弹不得。心里的一角却依然有一点微弱的声音,那是一把锁,关着最凶猛的野兽,它轻声说——杀死她的是一场雪崩,他不过是最后一片雪花而已。他执剑刺进了她身体里,可在他之前她的身体里早已有千万把剑。

眉栗颤抖着手,在脑海里捏碎了那个声音和那把锁,铁笼打开,野兽咆哮。她静静立在原地,手紧紧攥起来,像在攥住拉着野兽的最后一道缰绳。掌心千疮百孔。

他说不出话,也闭上了眼睛,像在等一个结局。

连目光都彻底收回,周身的气息平静到死寂。

眉栗一步一步走上来,蹲下来,她狠狠地喘息,像在控制身体内最凶猛的野兽。她在瞬间终于明白狐狸这些天的感受,他在拼命控制被污染的狐仙之心,不让那头野兽伤害她,就像她现在在做的事一样。

她面色平静,嘴唇紧紧抿住,甚至用牙齿死死咬住,不让它有半点动静。

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刻,她听到心里的缰绳轻轻的“啪”的一声,断裂。

咬住的嘴唇放开,微微掀起一个微笑。

身影快的像是一道残影,眉栗揪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冰冷的雪里,喘息着说:“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那人不说话,连呜咽都没有。

他像是斩首台上甘愿认了死罪的囚犯,任由主审官如何鞭挞都不肯说出一个翻供的字。

“我问你,为什么!”她像在宣泄愤怒,又像在悲鸣:“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在杀了我之后回到我身边,是怜悯吗?是示威吗?是补偿吗?

不,她一个都不要!

她眉栗,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接受这些怜悯、示威、补偿!在她最需要一个真相的时候,世间皆沉默,那等她举刀向世间的时候,就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

最可恶的是,他竟真的一个字都不说了。

她抬手去了他的禁言咒,他也一言不发。

“斛岚。”她第一次喊这个名字。以往她都是称呼那个人为“该死的狐仙”。

这几年她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带着隔世的仇怨,那些仇怨似乎十分遥远,又似乎隔着一层屏障,现在却又慢慢和眼前这个人,这张脸重合起来。

他叫啊呜。他叫乌兰。他叫斛岚。

她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么早,这么早的时候他就给她留了线索。隐瞒和招供,他一直在两者之间徘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在颤抖:“斛岚,你也有心吗?”她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胸口,那里也冰冷似雪,没有起伏。

他躺在雪里,她欺在他身上,身下的人睁开眼睛,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深深看向她的脸,对上她的目光也分毫不挪。

他在回答她的问题,他目光所落之处,就是答案。

她像是被蜜蜂的尾针蛰了一下,匆忙移开目光。

“斛岚,你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吗?”

她并不等他的答案,只是想说给他听:“这座山叫眉山。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大魔头眉栗生于这里,居于这里。”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可我的尸骨并没有葬在这里,也许国都千里高空的风吹一吹就不见了,也许会被他们焚尸灭迹,连骨灰都不剩了。”

她转身问他:“痛吗?”

地上的狐仙闭上眼睛,眼角不断滑落连串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到雪里,滚烫的融化了一片。

她从空气中抽出一柄剑,剑意凝结成剑身,寸寸金光,是她魂魄中全部的仇恨。

剑光闪烁,她慢慢走近他的身边,那人躺在雪地里,嘴角勾起温柔笑意。

一剑刺进去,血肉阻挡,手腕颤抖,那把剑竟不能前进一毫一厘。

狐狸躺在地上笑得温柔,倒是十足十的狐狸精,他抓住剑身,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眼尾殷红欲滴,将锋利的剑狠狠刺进身体里。

剑身贯穿整个身体,鲜血迸溅,如殷红的染尾花一团一团落在雪白大地上,咳出的血沫将嘴角染的妖冶不堪。

他脸上落满了雪,都淌成水雾混着血流下来,只有羽睫上挂住了几簇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