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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敌跟我双向暗恋(90)+番外

作者: 毛白饭 阅读记录

这边厢,黑衣男子正压迫感十足地看着她。她对上刀子似剜在身上的目光,一时耳发嗡脸发白,手里捏着空空的木瓢,后退了半步。

“……”

她身形气质着实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妇人,黑衣男子看了她的反应,眼神暗了暗。

他转回身,似乎是对下车的决定有些后悔,干脆返回马车里去。

——怕不是要回去直接叫得哪位官员、派了官兵抄她的家罢。

此时,马车前帘忽地又被掀开,先探出来的是一缕浅色的头发,接着是一张似笑非笑的年轻脸庞。

黑衣男子见他出来了,动作一顿。

后出来的男子显然并不知晓刚才发生的小插曲,也不急着下车,只是探出身子,靠着马车,看着黑衣男子,道:“……你怎么又做出这副凶巴巴的吓人样子?谁又得罪你了?”

他面上一点风霜都没有,神情也轻佻放松,甫一出现,原本压迫感十足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妇人这才偷偷舒一口气。青年眼珠子转来转去,看了看男子被打湿的衣摆、看了看她身后的房子、看了看她手中湿漉漉的木瓢,对她道:“你这人,怕不是把各人往来街道当成你家后院了?”

妇人有些自惭形秽地将木瓢往后藏了藏,又听见青年笑嘻嘻地恐吓道:“若是招了别的软柿子倒也罢了,你可知道今日泼的是什么人?……你家里现下还有没有人在,赶紧把遗言交代了。他发起火来,怕你活不过今天。”

青年脸庞白净、青衫飘逸,想必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妇女听了这番言辞就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她是不幸生在了今时这般混乱的年头,在弱肉强食的规则下,寻常百姓性命于王公贵族便只如同蝼蚁。

“对……对不……”

妇人连道歉都说不太完整,眼角挤出一滴眼泪,觉得自己是犯了小错,着实不应当受到这么重的惩罚。此时已有左邻右舍和街上行人注意到此处动静——他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平日里和妇人有过矛盾口角、也曾一同谈天说笑;关系既算不得多好,也没有多坏——却是一个愿意上前来的都没有。

此世法则若弱肉强食当属第一,那自扫门前雪定然稳居第二。

青年仍是似笑非笑,显出孩子气的、无伤大雅又恶意满满的揶揄——眸光闪动间,又让人假以为此言并不只是为了戏弄妇人——可惜妇人不知他是个十成十的性恶论哲学家,有着总爱看他人出洋相的恶趣味。

若是窥见恐惧、贪婪、怠惰、自私、欺瞒、自负、虚伪……这些通常被隐藏起来的劣质的根性,他便很有一种得逞的快乐,好似应证了自己许多自幼便懂得的道理,使自己可以一如既往、毫不动摇地践行自己的处事之道了。

“呜呜……”

青年仍是坐在车沿,带着些许凉薄调侃,觉得在场几人反应各异、很有意思。妇人正双腿发软,却见那黑衣男子已背对自己返回车里去了。

他上车时与青年不曾有肢体接触、不曾开口说话,连眼神对视都没有。青年嘴角原本还擒着一抹笑意,见男人进了马车,连前帘都阖上了,眨了眨眼睛,收起了笑容。

他就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了,我开玩笑的。”他对妇人道。

说罢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对那一双双悄悄关注这边的眼睛心中鄙视了一番,烦躁地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

说罢叫车夫继续赶车,自己也掀开帘子坐了回去。

妇人心惊胆战目送马车驶远,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用尖尖的指尖掐自己的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确定自己真的逃过一劫。

途经妇人门前的两人便是青泽与殷洛。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殷洛仍是坐在惯常坐着的地方,腰杆笔直,衣襟整齐,只占了一个狭小的角落,仿佛如此宽敞的马车里其他的空间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殷洛明白很多不该明白的事情,很多该明白的事却无知到了近乎滑稽:譬如不晓得什么是玩笑。青泽猜想殷洛理当是觉得他又在胡说八道,总归是要和他对峙几句的。

他受够了殷洛的固执,以至于觉得刻意激怒他、与他争执一番也挺有意思。

可殷洛只是侧着头看着窗外。

昨夜里路过马场时他也是这般看着窗外,青泽只能看到一个薄薄的耳廓,此时连耳廓都不可见,只能见到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后脑勺。

往日里他们在城池之间的荒郊是都聘过车马,那些车夫只跑固定的线路,送他们入了城便或折返回去休息、或就在城门口驿站等着接别的返程客人,所以二人在城池内都是步行。殷洛每次遇到城内熙熙攘攘的人潮都显出一种自以为隐藏得极佳的、笨拙的僵硬——像误入花园的格格不入的异兽——显然是没有和这么多陌生的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以至于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