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鸥(2)+番外

厉渊挪完挖机便坐在大临（大型临时设施）宿舍内，掏出口袋里的红塔山发了一圈。烟一直装在口袋里，有些受潮，工友们似乎没尝出来，只说：“好烟。”

三十一包的香烟，算不上什么好烟，只是工友们常抽的都是批发烟，七块一包。

厉渊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没点，听着工友们讨论家长里短，谁家老婆生孩子了，自己这个月又汇了多少回家，孩子上学的学费……

厉渊没说话，在一片烟雾中，他想起了之前教自己开挖机的老师傅，姓王。那人总是抽最差的烟，呛得只咳嗽也不换，一年到头总是那几件洗得泛白的外套，是当时他们去批发市场一百块三件买回来的，王师傅一穿穿了三年，却会在阿迪打折的时候给初中的儿子眼也不眨地置办新衣服。

后来他没再跟队，留在了老家，他说：“我总要回家的，我的根在这儿。”

厉渊还没想明白，便被工友们起哄的声音拉了回来。厉渊转头看，被起哄的那个是小李，工程队里刮腻子粉的。小李脸上透着红，在工友的起哄声中打开了手机，锁屏就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子，和小李凑在一起比剪刀手。

工友们一看就开始叫唤。年纪轻的一脸羡慕，酸道：“你小子可有艳福。”年纪大的只是点头，说：“这姑娘俊啊。”

小李按熄了锁屏，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她在我们镇上的小饭馆里打工，我们说好了，今年年底就结婚，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喝酒。明年我就不跟队了。”

众人一听，有的艳羡，有的唏嘘，纷纷应了下来。

厉渊混在人群里对着小李点点头。

工地上总是坑坑洼洼，厉渊挪挖机的时候踩得一裤子泥水，现下浑身不舒服，瞧着雨停就想回自己住的旅馆换身衣裳。

厉渊又发了一圈烟，便提出要回旅馆。厉渊跟队永远不住大临宿舍，队里人都知道。

刚出大临宿舍，就听见有人议论，“这厉渊就是年纪小，整天糟践钱。”那人觉得厉渊就是穷讲究，放着好好的宿舍不住非要花这冤枉钱。

有人答道：“人这厉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跟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能比。”

后面人还说了什么，厉渊没再听下去，甩了甩雨伞上的水就朝着工地口去。

洗完澡换完衣服就到了晚饭的点，厉渊湿着头发，趿着双人字拖就准备出门吃饭。临出门前看见挂衣帽架上的伞，便想着顺手给那小老板送去。

订的旅馆离元华小区也不远，十分钟就到了。厉渊远远地看见那家水果店，才看到店名是“卖水果的店”厉渊笑了起来，想起小老板下午打游戏撇着的嘴，心想这是小老板的风格。

小老板好像一天到晚都在打游戏，厉渊进去的时候他还趴在收银台玩手机，脸蛋红红的。

小老板还是一样地低头喊了一句“随便挑啊”，一份眼神没给进来的人。厉渊估摸这要是有人偷水果，搬空了店小老板才能发现。

厉渊没客气，上前用伞轻轻敲了下收银台，小老板像只被人吵醒的小狗，一下子就直起头来仰视来人，眼睛睁得浑圆，认出是厉渊就笑了起来，满眼的欢喜，说道：“送伞来呀？”

厉渊点点头，说道：“整天沉迷于手机，别东西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小老板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笑道：“有监控呢。而且周围就我家一家水果店，都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不至于哈。”

厉渊闻言也笑，待小老板把伞收回收银柜子才问道：“吃饭了吗？”

小老板摇摇头，答道：“还没呢，我待会点份外卖就行，店里就我一个人，走不开。”

“那你别点了，我也没吃。我出去买两份回来我们一起吃。”厉渊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小老板没拦住，也没扭捏，只说道，“去那个王记黄焖鸡，他家分量足。”

厉渊应了下来便出了门，朝着小老板说的店走。

不是晚高峰，店里人没有想象的多，厉渊很快就提着饭回来了。两人拿开收银台的电子称，就坐在那边吃上了。

小老板吃了两口，觉得味淡，掏出柜子里的辣椒酱就往汤里放，弄得汤里一片红艳艳，转头问道：“你要不要来点？”

厉渊摇摇头。

小老板滋溜喝了一口汤，叹道：“欸，就是这个味。”

厉渊被小老板的表情逗乐了，小老板问道：“要不要尝一口？”

厉渊犹豫着没回答，小老板抓过厉渊的手用勺子舀了一勺汤，说道：“你尝尝呀。”厉渊看着小老板的表情，喝了一口，便丢下勺子，转过身去咳个不停，小老板凑过去给厉渊拍背，笑道：“欸你这么不能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