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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越往事(26)+番外

作者: 巫羽 阅读记录

返回王宫的路上,昭灵和昭瑞坐马车在前,郑保的马车在后,马车再次经过南市,耳边人声嘈杂,昭灵想着心事。

趁着与和郑保的车拉开距离的机会,昭灵询问御夫:“你先前说那只运鱼的大船从哪里来?”

御夫道:“回禀公子,小臣说的是囿北营。囿北营就在浍水北岸,那儿驻扎一群守囿的士兵。”

昭灵想:原来是在苑囿。

昭灵又问:“那些奴隶呢?也住在那里?”

御夫不解公子怎么会对奴隶感兴趣,不过还是如实回话:“都住在那里,他们是给国君捕鱼的越人。”

“越人……”

原来他是个越人?!

到底码头遇见的少年奴隶,是不是多年前,在睡梦中化作鸟儿,遭遇的那个男孩呢?

第12章

大船离开融国都城码头,顺着浍水向北去,驶往囿北营。

这艘船的行船速度较其他船只来得快,船上配备划桨的奴隶,他们都是青壮,正光着膀子,齐整划动木桨。

百夫长站在船头眺望天边偏西的太阳,他对船上的士兵囔囔:“时候不早啦!鞭子扬起来,叫这群懒鬼挥动胳膊!”

执鞭监督的士兵把鞭子抽得“啪啪”作响,有一两下抽在划桨奴人身上,其余清脆打在船板上。

倒不是士兵手下留情,而是自从四年前,新虞官上任,就不许他们随便虐待奴隶。奴隶是国君的财产,损耗太快,会被问责。

鞭策之下,奴隶一刻不停的划桨,肩膀与手臂高频率运动,他们全身渗出汗液,阳光下晶莹的汗珠与飞溅的河水混合一起,分不清哪些是汗液,哪些是水珠。

天黑之前,大船抵达囿北营,奴人一路疲以奔命,此时纷纷扔开木桨,躺在船上如同一滩烂泥。

士兵开始驱赶奴人下船,骂骂咧咧。

越潜用不着士兵撵,身上还有气力,他站起身走动,脚镣声铛铛作响。

笨重的脚镣“咔嚓”一声解开,越潜下船,身后陆陆续续有奴人下船,他们沿着河岸慢吞吞行走,勾着身,弯着腰,个个累似老狗。

等奴人全部上岸,百夫长揣好镣铐的钥匙,士兵拴紧大船,拿走木桨,船锚等物,一并返回军营。

奴人劳作一天,空着双手返回他居住的破旧茅草屋,带回一身伤痛。

士兵远去,受管制的奴人此时才有几分自在,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

去年秋时,从云昌县运来一批云越人,活着抵达的总计三十四人,都是青壮,用于补充苑囿奴人的数量。

其中一名叫樊鱼的越人和越潜相熟,两人住得近,年纪相仿。樊鱼年少个高,一直充当桨手,干着最痛苦的活,遭着最大的罪。

樊鱼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低身检查自己正在流血的脚腕,他从路边揪下一把草药,揉碎,糊在流血处。

那是脚镣磨破了皮肉,流出的血液。

总不见好,每每刚刚要结痂,又会被脚镣磨出血来,反反复复。

同样戴脚镣,越潜的脚腕已经不流血,不过能看到旧疤痕。

疼痛使樊鱼呲了呲牙,愤愤不平道:“天天给人戴这么沉的玩意,双脚早晚要废。”

“我们要是残废了,他们有什么好处。没人捕鱼,没人划船,有什么好处!”樊鱼心中愤懑,他双腿疼得难受,满肚子牢骚。

越潜淡语:“他们不缺人。”

奴隶源源不绝,这批所剩无几,会再输送来一批。

樊鱼猛地抬起头来,那神情似错愕,似惶恐。

两人不再言语,走回居住地,返回各自居住的草屋。

浍水北岸的茅草屋自去年秋时增加了好几座,去年新增的屋子,在现在看起来也是破破烂烂,又矮又小,整体风格倒是很统一。

天未亮下河捕鱼,还得运送鲜鱼去都城,来回程充当桨手,到天黑才得归家,这样的劳动量,正常人哪个都吃不消。

越潜的脚步仍是稳健,他长得瘦,但体力比常人好,韧性足。

越潜走进草屋,往火塘旁一坐,舀水猛喝,他听到常父在身后说:“我发了点麦芽做糖,你尝尝。”

麦芽糖。

对他们这些奴人而言,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常父递来一只粗陶碗,麦芽糖只有碗底薄薄一层,光是看着它,就生出口泽。

伸出手指往碗中一沾,含进口中,甜味四溢,回味无穷。

这种与苦难生活对立的甜,甚至令人感到脆弱,越潜只尝一口,把碗推给常父,说:“你吃。”

自从四年前苑囿换了一名新虞官,奴人被允许在水畔种植稻麦麻豆,只是耕作面积仍旧不大,而且收获时,总会受到守囿士兵的剥削。

今年,常父和越潜种植的是麦子,长势极好,绿油油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