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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孟(287)

作者: 伏羲听 阅读记录

语方知这一去就是一夜,严辞镜等得昏睡过去,醒来时,蜡油已经淋淋漫了一滩。

门缝中漏进来的光灼痛了他熬红的眼,他又熬过了一天。

要受凌迟的人知道之后还有几千刀,那么最初的那一刀,便不觉得有多痛,什么劳什子乌金丸,真能要了他的命么?

门外两声叩门声轻而单调,语方知不会这般小心翼翼地敲门,严辞镜恹恹地问了句什么事。

杜松答:“大人,门外的马车在催了。”

严辞镜一愣:“什么马车?”

杜松心中奇怪,但还是答了:“大人今日不是要进宫吗?”

“进宫?”

严辞镜更衣出府,猝不及防地被黑鹰拽上了马车。

“严大人,可让我好等。”

严辞镜冷冷地说:“黑鹰大人有事吩咐便是,何苦亲自跑一趟?”

黑鹰嘿嘿一笑,在严辞镜腰上抹了一把,道:“严大人不必客气,如今咱们可是一家子人了。”

严辞镜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不客气地在黑鹰对面坐了下来,案子猜测黑鹰的来意,可黑鹰高深莫测地笑着,并不急于告诉他来龙去脉。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他被黑鹰带去了天牢。

黑鹰是魏成身边的红人,似乎在宫里还领了个什么虚职,所以进出都自由,而且权利还不小,竟然能让天牢里清了场,只剩了他带来的几个。

不过这不是严辞镜在意的,他已经完完全全被架子上的一滩烂肉夺去了目光。

“什么意思?”

黑鹰吹着手里烧红的烙铁,阴险地笑着:“严大人看着便是。”

只见他举着烙铁在那摊红黑的烂肉前抖了两下,先是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了句“是谁派你来的”,尔后吐口痰的功夫,便将烙铁粘了上去。

“啊啊——”

那是一种从破烂嘶哑的喉咙中呻吟出来的哭叫声,比不得炽烤的滋滋声大,甚至不见得是人能发出的喊叫声,那全然不是求救了,是绝望的哭嚎和求死的咒骂。

严辞镜微微偏开头,余光也收起来了,可他还是感觉那摊烂肉在抖,这座牢房在抖。

“严大人?怎么抖成这样?”

黑鹰将烙铁随手一丢,边拍手便朝严辞镜走来,带着一身浓郁的血腥之气,他问:“你可知他是谁。”

严辞镜被他身上的恶臭熏得几欲作呕,艰难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钟栎。”

黑影点点头,回头吩咐了句什么,牢房中开始片刻不停地响起了鞭打声,甩出的血水混着腥气,令人作恶。

黑鹰不怕的,他见惯了,顶多是嫌脏,却也不是嫌自己脏,从袖中掏出的手帕也不是替自己擦,而是去抹严辞镜的脸。

严辞镜无力反抗,心中惊惧难消,冷汗一阵接着一阵。

“严大人还不知道,我着人逼问了好几回,愣是一点话都没套出来,我把他老娘的心肝送来,他那送进脏窑的小妹的半头乌发也送来,他都没开口,他比我狠心。”

严辞镜抖了一下。

黑鹰捻着帕子惊讶道:“呀!帕子怎么湿成这样?”随手一丢,又继续说,“也不知道钟栎是被他主人喂了什么,衷心地像一条老狗。”说到这的时候,他剜了严辞镜一眼。

“别打了!”

“听严大人的,停手。”

严辞镜倒吸冷气:“或许我有办法让他开口。”他没管黑鹰同不同意,很快地捏起地上的烙铁,站在了钟栎面前。

他几乎要忘记眼前被拔光了头发,毁了容貌的人原本的模样了,钟栎濒临昏死,自然也认不出他,何况他的两只眼都已经没用了。

“你是隐太子生前的幕僚,对吗?”

钟栎气息都没有,眼眶里流出来的也不只是泪还是血。

严辞镜继续说:“自太子死后,你就一直守在陵宫,或许你早就知道棺材里放的不是隐太子,你守的一直都不是陵宫,是隐太子的荣光,对吗?”

钟栎呜呜两声,喘气急了些,脸上的烂肉皱了起来。

咣铛一声,严辞镜丢了烙铁,把话说给黑鹰听:“太子身边的人落得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实在可惜,你还是早早将你背后的人说出,也好不那么痛苦。”

说完,他附耳过去,像是要听钟栎说话,实则是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在允诺:“我会替你报仇。”

“住手!”黑鹰大叫,但也为时已晚,他眼睁睁地看着严辞镜把匕首从钟栎胸口拔出,溅出的血液又将他煞白的脸弄脏。

他眼中的恐惧正逐渐褪去,他说:“钟栎没有利用价值,不必白费精力。”

黑鹰哑口无言,来回打量钟栎耷拉下来的头颅,后又瞪着草率鲁莽的严辞镜。

严辞镜的脸色白得吓人,鬓边的发汗湿着,衬得那双眼眸越发冷若冰霜,在这一来一回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实际上又没有变,握着那滴血匕首的,还是那只颤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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