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时期(4)

“你先去洗个澡吧。”邱大山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衣服和毛巾递给谢云，“身体才刚好，别又感冒了。”

谢云没动，抬头看他，“不先把你想问的话问了？”

邱大山是个急性子，能忍住当场不问就已经相当艰难了。

“都到我家了，你还能跑了不成？”邱大山把衣物塞到谢云手里，不由分说，“赶紧去洗。”

满身黏糊糊的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受，谢云也就应了声，进到浴室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邱大山才迫不及待地问出了那句话。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返校？”邱大山直直地盯着他。

谢云正在用吹风机吹头发，声音很吵听不太清楚，但也能大致猜到邱大山问了些什么，回道：“阿姨说，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帮我注射抑制剂，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为什么？”邱大山一愣，“当初不是说得好好的，我妈怎么又反悔了？”

谢云的主治医生，就是邱大山的母亲，哈市医学院抑制剂科室的主任。

不过邱大山的这句问话被吹风机的声音盖过去了，谢云没有听到，也就没有回答。

“你都说了不想被ALPHA咬，难道我妈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再弥补一下了？”邱大山皱眉。

毕竟谢云就是因为不想被ALPHA咬，才选择休学并使用抑制剂的。

邱大山的急性子发作，也顾不上谢云的头发还没干。他已经等了一路又等了谢云洗完澡，现在是半点都等不及了。

“抑制剂的副作用你也是知道的。”谢云只好将就邱大山，放下吹风机改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阿姨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

早在最开始知道未成年使用抑制剂会有副作用的时候，谢云就猜到会有今天了。

邱阿姨虽然肯违规私下帮他注射抑制剂，但绝不会允许他无休止地损害自己的身体，一直到现在才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想必也是悬崖勒马，不得不做了。

邱大山深知自己的老妈关心谢云比关心自己还上心，只要有可能帮助谢云就不可能会放手，现在肯定是到了不得不放的地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屋顶上残留的雨水汇聚到一块儿，一滴融入一滴，直到体积慢慢变大，再也依附不住屋檐，才从空中降落到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你有江哥的电话号码吗？”最后还是谢云先开口了。

江竹是谢云高一时的班主任，因为年纪轻所以跟学生们也能打到一块儿，大家都叫他江哥而不是江老师。现在一年过去，他也已经成为高三的班主任了。

“你把江哥也给删了？”邱大山边找通讯录边问。

“没删。我是直接销了号。”谢云说。

他去年休学，很多人打来电话关心，但他状态不好疲于应对，索性就换了个手机号，彻底跟哈市一中的人断去了联系。

毕竟当时的他，甚至就连几个小时之前的他，都没有想到现在会有重返学校的可能性，而且还是主动的。

“阿云，”邱大山还是有些担心，“你真的想好了？”

“没想好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谢云点开拨号界面，“号码多少？”

邱大山看着谢云，没说话。

“大山？”谢云抬头跟他四目相对。

两人的目光清澈、干净而又纯粹，带着彼此之间才懂的那一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关爱。

“确定想好了？”邱大山再次发问。

谢云笑了笑，“如果有事，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行吗？”

邱大山琢磨了一下，他平时上课很忙，也就周末有时间回来看看谢云，如果谢云返校了，就等同于把谢云放在自己的身边照看着，也就点了点头，把江竹的电话念给了谢云。

电话拨通，江竹接得很快。

谢云：“喂？江——”

江竹：“不想贷款不买保险没有门面没钱装修。”

“嘟——”

被江竹挂断了电话的谢云：“……”

不仅接得很快，挂得也很快。

看到谢云有些无语的样子，邱大山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江哥这会儿大概不是在吃鸡就是在王者农药，我们军训还没结束不用上课，他说要把握机会使劲儿浪。”

果然，谢云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这次江竹连接都没接，直接就给挂断了。

“要不你晚点再打过去？”邱大山提议道。

虽然江竹对学生很负责，但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别说是学生了，就是六亲都不认。

“把你手机给我一下。”谢云放下毛巾，随便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朝他伸出手。

“你要干什么？”邱大山把手机递过去。

谢云没说话，输入密码解锁了邱大山的手机，轻车熟路地从一堆学习软件里找到了隐藏文件夹里的游戏——要想在被教导主任收走手机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要回来，这绝对是每一个学生都必须要掌握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