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与颜寒(156)

那血迹喷溅与墙上，恰巧一部分滴落到挂在墙上的一空画轴上。男人见状不顾自己病况，紧张地拿下那卷画轴痛惜的看着。他将那沾了血的画轴铺在桌案上，止不住地摇头，“可惜啊，可惜。我本想用你送我的这张纸，为你画上一幅。”

男人之所以会挂着空白的画轴在墙上，只因他迟迟不愿动笔，始终没有想到画什么最为合适，唯有每天拿来端看，睹物思人罢了。

忽然一阵寒风从敞开的窗户处吹来，顺带着飘进来一片梅花瓣。男人拾起梅花，望着窗外，没想到一夜间，自家的梅树开了花，与他一夜间多出那许多的华发一样，始料未及。

男人轻手揉捏着花瓣，喃喃自语，“要下雪了。”

雪与梅花？

男人猛然惊叹，“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呢。”他欣喜若狂的回到桌案前，研了墨，拿笔蘸了蘸，开始在那空白的画卷上落笔。

一片片梅花在画卷上展开，血滴画作梅花瓣、雪白的纸张化作纷飞的雪片压在枝头与那乌黑的树干结合，成了一幅傲立在风雪中的红梅。

画作完后又在一侧留白处提了一首小诗：

朔风凛冽起，严寒踏雪来。

不惧霜遮日，君子独自开。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拿起画轴端看了许久，视线逐渐模糊，一滴泪翻涌而出，直直地落在画纸上，洇湿了一片梅花瓣。虽然内心悲痛欲绝，可口中却在放声大笑，抓起桌几上放置一夜的冷酒，痛快饮下：

“来世再做少年郎，愿彼时你我再会。同去观沧海浮云，跨马扬鞭千里外。

揽九天繁星作衾，醉卧于大漠之边。再道句，君别来无恙，此生应当无憾否？”

这是叶朔记得的全部场景，他脑子仿佛过电影一般，又好像自己真的穿越到了某个时代，看见了那个男人所有的无可奈何与无尽的悲戚。醒来时，他只记得眼尾有一种冰凉的东西划过脸庞，渐渐滑至下颚。他用手背轻轻一擦，不由得蹙眉，“老子哭了？”

与叶朔的梦境截然相反，林颜的记得的部分很短，且并没有这般凄凉。

梦中有一男人跨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忽然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上前讨要吃食。男人命下属给了，转身离去。却不知男孩一路跟在后面，不肯离去。

男人拿着马鞭招招手让男孩过来问话，“你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我没有跟着你们啊，你们走这边，我也走这边。”男孩梗着脖子显得理直气壮。

男人并不以为然，摇摇头，“你没说实话，你若不说，我便命人将你驱赶了去。”

“我……跟着你们有饭吃。”男孩渐渐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

“很好，你要记住，我只喜欢对我说真话的人。从今天起，我为主，你为仆，你可以愿意？”看得出来男人对这男孩十分喜欢，不等下属汇报便已做主，让他入府。

“从此以后，您为主，我为奴。奴愿为主子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叫将军。”

“是，将军。”

“上马。”

只见男人伸出手一把将男孩拽上了马背，一骑绝尘消失在广阔的平原上。

这便是林颜梦里的所有场景，说起来也奇怪，那男孩的长相竟与那老松鼠有几分相像。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像，他现在看了好半天，又觉得没有一点像的地方，但是为什么他会有这等错觉呢。

而叶朔之所以挑着眉看林颜，其实是与对方看自己相同的道理。虽然梦里除了那落寞的男人未曾见其他人，可他隐约间瞧见男人回忆的画面中似曾有个熟悉的影子。早上开门瞧见林颜的第一面时，他竟以为那影子是林颜。可在办公室里仔细瞧了半天，又好像毛关系都没有，那到底像谁呢？

如此僵持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电话铃声促使这奇妙的对视戛然而止。

“喂，谁啊？”

“小叶子啊。”

“你谁阿，敢这么叫老子。”

“咋地，昨晚才见过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啊。”

听到这叶朔赶忙将音量降低，“馆长？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来了啊？”

“废话，我又没你手机，不打到这我上哪找你去。”

“你不是无所不能嘛。”

“滚蛋。我问你东西你还要不要了？”

“啥东西？”

“你说啥东西，你昨天来不是为了便签纸的事吗？”

“便签纸啊~”

一句“便签纸”让本来好奇的屋内仨人更是竖起了耳朵。他们一直想问叶队到底如何得到的线索，他们也想看看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神秘的线人到底是谁。

叶朔见状，更是将身子低了下去，小声说，“这个事等我晚上去了再说，就这样啊，我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