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4)

“只是可能失忆，说明会醒来，会康复！”第五容君安慰着这个素昧平生的老爷子。

“你呢？里面有谁？”

“我丈夫，脑动脉破裂，重度昏迷。”

“小姑娘，不要怕。脑溢血的治愈率现在很高了。”第五容君看上去并没有她的年纪那样大，经常有本地人叫她小姑娘。

她点点头，希望如此，哪怕留有后遗症她也可以接受。

这说话间，旁边走廊传来急急的轮床声，然后是一群脚步声中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她们看过去，一个体形庞大的男人被推进了ICU。

才不过两个小时时间，就有三个人推进了同一个ICU，世间的不幸真是多。

护士不让家属在走廊影响病患，那群人也象他们一样涌进楼梯间，狭小的空间立即就挤挤囔囔的。

有个很年轻的姑娘哭得两眼肿泡，坐在最后一个空位子上。旁边帮她拿包的中年男人翻开她廉价的包，拿了一个卷桶纸给她，“好啦，别哭了。不起一点作用。”

“上哪弄这么多钱嘛。”

“谁撞的谁要掏钱的呀，公交公司不是来人了嘛。”

他们一哭一答间，作为前两个到达的病人家属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姑娘的丈夫超速骑无牌摩托车逆行，拐弯时被168路公交车撞飞砸在旁边经过的车上后被甩抛到地上，半边脑壳碎了，身上多处骨折且有内脏出血，重度昏迷。

他们是外地的农民工，在这个城市里并没有医保。刚刚那个中年人是伤者的父亲，这姑娘的公公。

三个人都一样，都跟脑袋过不去，都是重度昏迷，估计今天主刀的大夫都崩溃了。话又讲回来，断胳膊断腿的也不用进ICU。

下午两点，她进了ICU去看丈夫。

那个人躺在床上，除了呼吸管，身上还装了许多的监控设施。值床护士过来跟她说：“5床家属，病人血压180，正在给降压药。”

“180？之前没这么高的啊。”

“受伤后有影响。这是值班医生开的单子，这些白蛋白是非处方药，医院不提供，要到专门的药房去买，30mg的你先买个10支。术后容易引发肺炎、眼结膜炎等各种并发炎症，需要白蛋白提高他的愈合能力。这是护理单，你先去护理中心交半个月的钱。这是他所需的护理物品清单，买好后交给护工。”

厚厚的一沓，除了她要签的各种字，便是各种交费单据。她接下放进防护服下的衣服口袋里。然后蹲在床边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男人。

从早上起她便一直没有哭，此时她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贤弟，你要争口气啊。”说了这一句，她说不出来第二句。怕说得越多越无法自拔。

她抬起头，老爷子在隔壁床边陪着他的女儿，那个年轻的姑娘在老爷子隔壁陪着丈夫。他们三个先后送进来的重症，就这样相遇在5、6、7号床。

第3章 公婆

从重症室里出来，她去找了主刀兼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打开那个CT片，一点点的解释给她听脑溢血是怎么回事，她的丈夫是什么状况，最乐观的情况是什么。

她听完，沉默了一会，问道：“中线几乎消失，且是脑干出血，现在还能活着就是奇迹，没有所谓的乐观结果对么？”

“这一片阴影是脑死亡的面积。如果明天淤血可以消退且没有新的出血点，经过很的时间后，大脑其它未被开发的区域可能部分被激活，取代这一片死亡的区域部分功能，在有人照看的情况下，最理想可能实现半自理。”

全部最乐观的估计也只能换来医生这个程度的安慰，第五容君瞬间明白。

她请医生帮忙与ICU打个招呼，她的公婆晚上如果到了，肯定想见一眼儿子，能否特别通融一下讲他们进去看五分钟。

医生看着她，点点头。

“王医生，如果淤血没有消退，只能开颅对么？”

“对，而且手术穿过的区域是人脑最关键的部位，一定会产生术中损伤，损失不可估计。”

“明白了。您刚才说无法判定出血由高血压引起的，有可能是血管瘤破裂对么？”

“是的。如果是血管瘤，情况也许更糟，现在的损伤本就太大，而血管瘤一般不会单独存在，一定还有其它的个体，即使救过来，其它的随时可能再次破裂。是否是这个原因，要等他身体基础情况稳定后血管造影才能确定。”

第五容君离开医生的房间坐回楼梯间，那群吵吵嚷嚷的民工已经走了，只有他们几个真正的家属留了下来。那个姑娘已经不哭了，大家看上去都还算平静与冷静。

相互之间交流着医生护士给他们说的信息。大家状况都不乐观，GCS都是15级，醒来的最低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