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27)

她脸朝病床那个方向躺下，昏暗的夜灯下仿佛有影子在晃动。

窗外昏黄的路灯静静的照着这个世间，雪便在那个时候飘了下来，来魔都十几年，第一次见这么早下雪，而且是鹅毛大雪。

那雪到后来越下越大，将那路灯的光芒都模糊了。

忽然床边传来异样的呼吸声，她立即起身，发现丈夫是张着嘴在呼啸，连忙冲到护士台。

护士过来做了吸痰处理仍不见好转，赶紧打电话给值班医生。

医生在拿着电筒照了他的双眼，火速的叫人送去icu。轮床还没推出病房婆婆便来了，她当即坐在门口的地上嚎啕，“俺滴儿啊，你咋把妈抛下了呀。”

第五容君顾不上拉他，跟着医生跑到icu。医生边抢救边说：“可能挨不过去，你要做好安排。”

这么快！仅仅陪了他一夜便要说永不想见？

她静静的走出icu，忽觉眼前尽是茫然。

此时不到五点钟，婆婆石破天惊般的嚎哭将整个病区的家属全惊醒过来，大家纷纷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安排在这个病区的，死亡与植物状态是主流，大家都已成了习惯。虽然表示理解但也无人敢接近，一头红发的婆婆在整个脑外小有名气。

忽然，婆婆爬了起来，一把抓着第五容君，“俺其实早想好了。这是命，得认。”

第五容君没有接话，此时此刻她不想说话，应付的话都不想有。

婆婆利索的掏出手机，挨个给自家亲戚打电话，说她儿子不行了，让他们都到上海来送最后一程。

她看着婆婆内心极复杂，越来越看不透她了，一会恨不得抱着睡觉，一会又冷静的说着死亡，半分钟前还悲伤的让人差点以为要背过气去，转身便中气十足的指挥的遥远的亲人。

“俺要带俺儿回去！”婆婆坚定的对第五容君说。

“带回去？怎么带？”

“俺们那里不兴火葬的。”

第五容君暴喝一声，“人还在抢救呐，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婆婆又坐到地上哭，涕泪交加的速度比特级演员还快。

她高高的站着，俯视着如土豆般坐在上的胖婆婆，觉得真是没劲。

婆媳便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各自保持着各自的表情。

良久，医生打了门，摇摇头道：“用了五十支肾上腺素，时间也超过半个小时了，不能再硬抢了，肋骨会断的。”

“好，多谢医生。”

婆婆一把爬起来，“谢个屁啊，老子年轻帅气的儿子给他治死，要他赔！”

第五空君一把薅住婆婆，“不许闹，如果你们敢找医院麻烦，我现在就走，父子两个都不会管！”

婆婆硬生生的收了，放过了医生。然后冲着她说：“你把俺们平安送回家？”

“送回家？怎么送？除非找黑救护车送，这么远，安全怎么保证？”

“俺不管，俺不能让他变成一堆灰。”

“我也不管，黑车我绝对不用。要么我送骨灰回去，要么骨灰归我，你们回家！”

“俺的儿子凭什么给你！俺自己去找黑车！”

好，很好。第五容君知道，正式开撕的时候到了。

她松手让她去找，转身去找了ICU的护工，每人封了三百的红包，请她们帮着给丈夫换上寿衣。然后才给表姐和父母打了电话。

表姐赶到时天才毛毛亮，婆婆无果而返，因为黑车找她要三万块，一分也不能少，她不想出这个钱。她也知道第五容君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表姐见两人不说话，便问道：“进去看最后一眼吧。”

两人同时说道：“不看。”

表姐叫道：“容君！”

“我不能去看，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我要是见了他，什么都干不了。”

“阿姨!”

“俺不见，没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

“那好，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婆婆又叫：“俺不回！俺要陪俺儿！”

第五容君终于失控：“陪你儿子，好啊，去太平间陪着，带着你老头一起陪着！这三十几天，你不仅一点忙不帮还尽搞事情，我也是受够你了……”表姐连忙拽着她，生怕她扑上去揍人。“姐，你放开我。她不值得我揍她！我告诉你老太太，不要添乱，我会安置好一切，如果故意搞事情，你就是把你们老家全县的人叫来也没用！”

当了七年的婆婆，她第一次发现第五容君失控的时候很可怕。连忙上楼搀了公公，跟她们先回家。

第15章 结束

回了家将一应程序与标准确定下来，第五容君便嘱咐姑妈在家照看好两个老的，到点了去医院打针，她有许多事情要办。

姑妈问道：“咋这么快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