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23)

她抬眼看看婆婆，回了个“好”字。

里面在叫公公的名字，姑妈扶了公公进去做核磁共振。

婆婆看了一眼旁边，问她道：“俺儿能办长病休不？俺们就拿些基本生活费，哪天好了再回来工作。”

“我们不是国企央企，没有这个制度，一般最长可以病休6个月，这期间会发部分工资。超过六个月基本上就会解除合同了，这也不违反劳动法。”

“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喜欢在这种公司干活。”

“上海竞争太激烈，这个公司还算是不错的。”

“俺跟你姑妈商量了，还是要去找找你们公司的领导，得有个说法。要么一次的赔俺一笔钱，要么保留这个工作。”

第五容君本能的眉毛一皱，嘴里拖延道：“快过年了，以后还要长相处的，别为这种事情让领导不开心。过些日子吧。”

“那行，俺过了正月十五再去找。”

第五容君可以理解婆婆们的出发点，这年头的医院持续保持着堪比春运火车站，不仅拥挤，还不能计较成本，不论贫富，口袋里的钱都如流水般的流出，用“销金窟”来形容这个地方也不为过，经济问题成为许多重病家庭的硬伤。

只是她心里觉得这样直白的表达出来，像是论斤把人卖了一样，世俗的让人疼痛。

她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解过来，婆婆一句话又将她噎了个半死，“看来找医生闹是对的。”

“什么意思？”

“俺们知道俺儿为啥子不从里面转出来了，肯定是没有送红包。没占到便宜自然就会为难我们，让俺们多花钱是最好的报复方式。俺们闹了这几回，他就同意说三天给我们答复。”

“如果他真是这种人，那你闹了他更会为难我们了。”

“所以俺想让你去送个红包。”

第五容君吃惊的看着婆婆，“我从没干过这种事情，他要是把我推出来怎么办？”

“那你给俺钱，俺去送，先给我一万，不，先给五千我，你在外头等着你姑和你爸，俺现在就去送！”

第五容君犹豫的打开包数了五千现金给婆婆。婆婆从一个病属手中要了张报纸，将那钱包好然后上楼去找王医生。

从她的意愿上讲，无论是否有希望，她都不想成为红包大军中的一员。

可是人与人不一样，有许多像婆婆一样的人，将红包与美好结果直接划上等号，她们更现实、更世俗。

可她无法推翻她们的行事、论调，在人情世故上面，上一代人看的、经历的比她要多许多，不是几句话便能改变的。让婆婆满怀希望，比让她愁云惨雾要强。

第13章 遗产

大约过了十分钟，王医生的电话打过来，意思是让她跟婆婆说以后不要干这种事情，尤其刚刚还当着院领导的面。

第五容君连连抱歉，表示会去劝婆婆。

婆婆已出现在视线里，黑着个脸，那横肉又布满巨脸，短发也是根根扎着。

她终于明白古人为何形容人愤怒时会用怒发冲冠这种描述，原来一个人生气是真的会炸毛的。

婆婆愤愤的：“居然嫌红包小。”

第五容君看了一眼在走廊的其他患者，连忙冲着婆婆说让她小声些，“你怎么知道他嫌红包小？”

“他说让俺把钱留了给俺儿治病，这点钱对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不就是嫌少么？”

“你跟他说金额了？”

“没有，我就把报纸包了递给了他。他肯定是看那一沓太薄了。可俺们这是新钱，比旧钞票是要薄很多的。”

“当时办公室还有别人么？”

“人？俺倒是没太注意，好像是有个人坐在他后面打电脑。咋了？”

第五容君觉得气血在翻涌，刚刚才在心里夸过她们这代人经历的事情多，转身就证明了她的脑袋上长的是个屁股。“送礼本就是违反医院规定的，你当着外人面一点也不顾忌的送，他要收了才奇怪。”

“唉呀，这俺倒是木有想咧。那咋办？”

“别送了。那个人是王医生的领导，你当着他领导的面送礼，这等于把人往火坑里推。我等下去订些水果，明天送到他们科室办公室，人人有份且不值钱，应该会收下的。”

“脑外连医生带护士有二十几个，那得买多少钱的。你买的那水果死贵死贵的，那些不相干的护士医生凭什么吃。钱揣进他的口袋对俺们才有用，你再给我五千块，明天我趁你们探视的时候去送，那个时候他办公室一般没别的人。你要会算帐，俺儿少在里面住一天，就能省四千块钱。”

第五容君将包里剩下的现金全给了婆婆，连装钱的信封也一并给了。“别用报纸包钱，太过刻意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