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20)

这一代五、六十岁的妇女是这个世界上战力最强的群体，因为时代的原因，人性的优缺点能让她们身上无限放大。

“容君啊，听俺嫂说你不打算救俺侄儿？”

第五容君淡淡的，“他躺在这医院这么久是你们在管？”

“那你咋不去借钱呢，你那手上的钱最多花一个月。”

“到了那天再说。”

“也行。反正俺们是没钱的，他是你的义务、你的责任。还有过一阵子你去做个试管婴儿，你个年纪再不生也不好。”

“试管婴儿？精子库的孩子也不是老王家的种。”

“俺侄儿稳定了就可以咧，我来前打听过了，技术好的医院是可以帮他这种人取精子的咧。”

“好啊，稳定了再说。”第五容君在心里骂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姑妈得了她这句话，顿觉得自己牛B，来的第一天就能取得如此进展，不像她婆婆那般窝囊。第五容君进卧室前听她们在说：“这种事要趁热打铁。”

嘁，天大的笑话。

有了姑妈这个助力，婆婆越发的神采奕奕，连吃饭做什么菜都一起商量。家里渐渐演变成她们在小县城里的风格，到处堆得乱糟糟的，第五容君看着阳台上那件缩了水的羊绒大衣差点气死。

吃饭的时候她说：“妈，我的衣服自己洗，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咋么？”

“你们不清楚哪些不能用洗衣机、洗衣液，容易洗坏东西，你看那件大衣，至少缩了五寸，没法穿了。”

“俺们衣服洗衣机都洗的好好的，你们大城市里买的衣服咋个回事情。质量还不如我们县城的？”

“质量不差，这件衣服是羊绒的，花了三千块钱，才穿了两回就给洗衣机洗坏了，太可惜了。”

“啥么？三千块钱？你也真是舍得呀，俺儿挣钱不辛苦么，给你这样败家。”

第五容君忽然笑笑，她推翻了之前测试时的结论，如今公公是这个样子，这个婆婆注定要与她掐下去了。

“这是你儿子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婆婆将手中筷子一摔，破开大骂：“什么东西，一个生日礼物花掉三千块，你这样的媳妇娶进门就是个祸害，怪不得现在命都害掉半条了。”

第五容君抬眼看她一下，“您现在仍可以后悔。”

“你个说屁话的女子，俺儿现在这个样子那姑娘还会要他？早晓得有这姑娘，我打死也不会让他娶你的，人家在上海有公司有房有车，钱多得花不完，犯得着跟你住个出租房么？”

“人家姑娘现在也未必嫌弃，你还是可以找上门的。”

“我告诉你，如果我儿醒了，我一定让他休了你。”

“可以，我完全没有问题。”

第五容君想起之前6床老爷子的那句话：你婆婆读过书么？

从刚才的这段对话她可以得出结论，文化不等于素质，读过书不代表有品格。她起身进自己的卧室，看到里面的一切刚压下的怒又上心头，转身回到客厅：“你们翻我房间干什么？”

“咋么，我儿子的家我不能翻？”

“你们没有权利，里面有我大量的私人物品。”

“你人都是我们老王家的，东西算什么。”

“你们翻出什么结论了？”

“你置办那些衣服、包、项链，能用得过来么，也不晓得省着点钱养孩子。还有那保险柜，里面是不是放的私房钱贴补你娘家的，你要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

第五容君这才彻底了解这个原生家庭最阴暗的一面。以前只是过节的时候处几天，有丈夫在，婆婆表现得极收敛，本性这种东西便没有暴露。

今天这桶凉水是这几月来最舒服的一桶，一旦对方没了伪装，她也不用处处顾忌。

她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有下次，我也不是吃素的。”

姑妈瞪了眼看着她，她没想过侄媳妇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不像她的儿媳妇，让她往东绝不敢往西，不然她就叫儿子收拾她。她在第五容君转身回房间时说道：“这女人真恶咧。”

“那还是先不得罪她，俺儿和你哥医病要钱咧。”

婆婆是那种没有节操与底限的人，说不得罪她，第二天便表现得极好，到点了喊她吃早饭，出门时还往她包里放了两个水煮鸡蛋；去医院与病友家属聊天时也注意她在不在现场，反正6床的老爷子说婆婆看她从里面出来，说的东西立即变了。

表面的其乐融融也是好的，她怕自己下一秒就神经崩断，然后不顾一切的炸开。

第四周下半周时，6床也转入了普通病房，老爷子给女儿请了个一对一的24小时看护，自己白天也仍是在医院陪了。同一天进到ICU的三个人，只有丈夫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