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19)

钟婷愣住了。虽然旺季加班是常态，可是那些天她的确故意让他晚归。

第五容君爬起来。钟婷拖住她一只手，“下午我要去看他。”

“可以。”说罢转身便走了。

下午第五容君是坐钟婷的车一起去的医院，认识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和平的相处。

公公行动不便不允许进入，正好将那十分钟的探视时间给了钟婷。

钟婷出来的时候脸上一片死灰，没有理任何人就径直走了。

她出来后婆婆一把薅住她，让她解释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让她进去探视。

“你儿子的同学，我们大老板的女儿，很喜欢你儿子，一直没嫁人。”

婆婆脸色当即变了，“我儿是傻子么？”第五容君假装没听见。婆婆却继续唠叨：“要是娶了这个女子，我儿现在要啥有啥，治病都可以送到最好的医院咧。”

“要不我现在让位？”

婆婆看她一眼：“能行么？”

第五容君板了脸，去楼上看挂水的公公。医生开了四天的药，每天下午要挂两个小时。

公公口齿不清，叫她道：“容君，我儿……我儿……”

“别想那么多。您要听医生的把病养好了，才能帮我一起照顾你儿子，姑等下就会到，等了她我们一起回去。”

第五容君有时候想，为什么朋友、同事或同学间能建立起信任，反而亲人间难以建立。婆婆应该是一早就打过招呼了，所以她打电话给丈夫姑妈的时候，她那头当即就告诉她今天会到上海。她们是怕她找外头或自家亲戚来会祸害到他们还是会算计到他们？莫说是她老家没有合适的人，就是有也要慎重考虑，万一有点点的不合他们的心意，什么事情都会算到她的头上，得罪亲戚不说，家里还会鸡飞狗跳。

她忽然对于接下来的日子加重了担心。

第11章 判决书

公公经过四天的治疗情况有所缓解，除了有半边行动略有障碍，表象看上去好了不少。又照了次CT，医生说没有扩大，且那血栓减小了2毫米。但绝不可掉以轻心，24小时都要有人陪着。

7床转入了普通病房；4床换到另一层的ICU只做基本的护理，停药医治。

第五容君蹲在床边，细细的跟丈夫讲些趣事。

手术的地方已长合拆了线，松动的牙齿也慢慢回去，穿刺的时间也短了。

从表面看上去就是一个睡着了的正常人，所以她想将他当正常人对待，像以前一样，每每他睡着后，她会细细的在耳边说些什么，有心愿，有捣乱，有情话，也有趣事。

“年底考评结束了。估计我能拿到一个差评。此时不落井下石太不符合分管领导的作风，反正被他们咬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们要借机辞退我，我是巴不得的。”

“今天下班的时候，在楼下遇见孙红雷，他与国民闺女关晓彤在拍戏。以前看电视不觉得，走近了一瞧他的眼睛是真小，整过容了还只有条小缝。怪不得之前娱乐圈说他用美图拍照，APP当他的眼睛是雀斑直接给P掉了。”

“我记得你一直想去买royce的生巧，今天买了一盒，刚刚趁护士不注意用棉签沾了一点点给你尝，你可不能告诉你妈，不然她肯定又哇哇。你要是想多吃，可爬起来吃了再躺回来，我保管不告状。”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一些感知，刚刚偷偷沾了芝麻大的巧克力在他唇上时，他抿了几下嘴。唇色恢复成了健康时的粉红色，一度让她产生了错觉。

那边传来细细的哭声。

她看过去，是3床传来的。那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至少有90岁的老人，他的老妻在床边坐了啜泣。人到了这个年纪，走的都是归途，只是走先的那个是幸运的，不用承担悲伤。

护士说那个老人其实一直是硬抢着，每天要用大量的进口药维持，仪器是整个ICU用得最多的。远远的都能感受到老人很难受，时常咳得蜷成一团。强直反应成僵硬的一团是极糟糕的表现，不仅表明他体征极差，还会影响他身上的插管。

说话间护士奔过去，将那两根颅脑引流管接上，刚刚的蜷缩扯掉了接口。

再过几天就是老人的生日，老俩口同年同月同日生，老太太想陪他过最后一个生日。

是该成全活着的人的愿望，还是该放手给他一个平静的归途，怎么选都是错。

第五容君也在犯这样的错。

晚上姑妈到医院时，婆婆明显的有了精神，公公也很高兴。大约是亲人多的时候，更能鼓舞他们的信心与斗志。但对第五容君而言无非是多了一个搞事情的人。

吃过饭，姑妈也不管坐了一天车太累了，非把她叫到一起说是要开个家庭会。她心里笑笑，与其是家庭会，不如说是两个中老年妇女对一个年轻妇女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