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三十三日(15)

“那就戴吧。”第一次明确的用言语表示让步。

“还有，以后要勤洗澡洗衣，你们身上这身衣服都穿了一个星期了，外面什么细菌都有，医院也什么病菌都有。即使穿了防护服，仍旧不安全。”

“衣服干净着咧，这衣服俺来前才穿了十天不到的。”

“已经穿了半个多月了？”她头上的筋都暴出来了。“你们平时多久洗一次外套？”

“这袄子哪能轻易洗，一年洗一回顶多了。”

第五容君觉得自己要晕倒了，怪不得他们来了一个星期了，阳台上就只晾了她的衣服。“这事没得商量，以后要勤洗澡，外套最多穿三天。你们要不听，我直接将衣服扔了。”

“你咋这霸道咧？”

“因为我没有力气没有心情来哄你，跟你讲又不听……”说话间门外有人敲门，第五容君打开门，是天天果园送水果来了。

婆婆看了堆在地上的几箱水果，包装精美且有英文，问道：“进口水果？”

“嗯。”

“你买这贵的东西干啥么事情？这几箱怕是要好几百块咧。”

“送人。”

“啥么人送么贵的水果。门口水果店里买一箱苹果不就好了么，一买还买这么多箱。”

她不想理婆婆，她就想静静。转身进了房间关了门。

她坐在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张预约单，她拿出来看看，无声的苦笑然后又放了回去。

他们结婚这么久没有拍过婚纱照，孩子没了后，丈夫担心她心情不好，就预约了一个工作室，准备趁元旦的时候去三亚拍一组婚纱。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工作室，说明了大致情况然后说要取消。

工作室那头的接线员很机械的跟她说，不能去是他们的原因与工作室无关，这钱不能退。

“可我们现在拍不了。”

“我查了进度表，为了你们专门采购的物资已经买好了，或者你可以改期。”

“改期？我一个人去拍？”

“带上你丈夫呀，坐轮椅或拄拐杖都没关系的。我们有各种场景设计的。”

“好，暂时改到五一，能不能去到时再说。”第五容君气得浑身发抖。所有的旁观者没有切肤之痛，所以不能要求他们设身处地的想。可是这样的没心没肺，她还是有些受不了。

真是流年不利。

第二天把水果带去医院，婆婆看她送给了ICU的护工、护士和医生，脸上不多高兴。她脸庞大且一脸横肉，不高兴的时候肃杀的很。好在没有多话，不然会弄得极难堪。

护士跟她说体温有些降了，但肺部阴影的面积还没有缩小。她指着那个插管的气管口问道：“一般多长时间可以闭合？”

“要等他体征平稳，有自主呼吸的能力。昨晚的强直反应不多，状况整体比前天好不少。如果肺炎好了，那个呼吸头可以改个型号，然后慢慢的就能完全撤掉、闭合。现在为了防止呛倒，不得不开个这么大的口子。”

时间就是一块平底锅，她就是锅里的一块板油，被伤痛、被现实这把锅铲压在烧热的锅上煎熬。她第一次红着眼走出ICU，觉得前途一片茫然。

公公看出了她心情的低落，压制了婆婆每时每刻都在燥动的细胞与神经。这一天回家后终于比较安静。

她在ICU的时候，王医生也在里面给7床做穿刺。他跟她说从目前的反映看，醒不来了。最佳的黄金期过去了，各种指标也都不好，深度昏迷没有任何的改善，自然反应还不如术后第一天。

奇迹这个东西在现实中果然是极少的。

她坐在饭桌前，慢慢的吃着晚饭，想了又想最后说：“爸、妈。以后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咋个办？当然回老家。”婆婆说道。“你不打算去？”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他醒了，你们带着他跟我一起去大理，那里气候好，有利于他养病，医疗条件肯定也比县城好。”

“大理？多远？”

“很远，可是我们都在一起。”

她公公点点，“行，等他情况稳定了，就这么决定。”这怕是老头生平做的第一个家庭决定。

婆婆没有反对，第五容君这句话是没错的，他们都在一起。以媳妇的能力去他们那个小县城工作也确实浪费了。只是，“俺们老家的房子咋办？”

“人重要还是房子重要，可以租也可以卖嘛！”老头今天发飚了。婆婆收了声。

第五容君并不是真的决定这样做，这是一个梦。

她主要想知道公婆的态度，关乎对她的信任有多少，对于丈夫有多看重。目前看来还行，这个家里还是有明事理的，万一到了那一天，事情未必会失控。

第9章 三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