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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9)

作者: 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杨帆脚步一顿,微微有些心软,他探手入怀,摸出个青花小瓶,隔空丢给张景澈:“这个给你。”

张景澈一愣:“这是……”

“太医院配的止疼药,”杨帆蹭了蹭鼻梁,状似无事地说道,“看你疼的那个熊样,别走半道疼死了,到时殿下找我算账,我可没法交代。”

张景澈把玩着药瓶,笑意多了几分真心:“……多谢。”

三日后,定边侯班师回朝,行军队列中多了辆马车,速度却不减来时,旋风似的往京城刮去。

张景澈身上有伤,接连数日急行军下来,难免吃不消,但他一声不吭,用了杨帆给的止疼药,上车就睡觉。马车颠得骨头疼,他便权当那身骨肉不是自己的,待得一觉醒来,张景澈吃力地撑起身,撩开车帘张望一眼,惊讶地发现行军速度竟然慢了下来。

韩洵骑马护卫在侧,见张景澈醒了,探头笑道:“杨侯给的药果然有用……大人,这一觉睡得可好?”

张景澈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颈,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不是说赶着回京,怎么突然放慢速度了?”

韩洵笑道:“适才您睡着了,杨侯来看了眼,见您一直靠着车板睡觉,问是怎么回事。卑职回说,您背上受了鞭伤,不能趴也不能躺,杨侯就下令放慢速度了。”

张景澈下意识去摸衣袖,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折扇染了血,已经被自己丢进火塘了。

他神色莫测地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马车减速了,张景澈反而睡不着,他裹着厚重的狐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手心轻敲。

日前一场大战,北勒元气大伤,此后五年间再无力挥师中原。至此,他这个潜伏北勒的密探算是功成身退,但勾心斗角的日子却远远没有结束。

或者说,潜伏北勒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殊死搏斗从他回京一刻起才正式开始。

然而不管怎么说,任务完成,他总算能回家了。

张景澈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一只手探到腰间,腰带上拴着五色丝绦,末端系着一个小小的荷包。他摸着荷包四角垂落的流苏,嘴角微微含起一点笑意。

定边侯行军如风,连午食都是在马上用的,直到日薄西山,才寻了处驿站打尖休息。这一带靠近北疆,条件甚是简陋,和京中自然不能相比,幸好定边侯久在军中,习惯了餐风露宿,对吃穿用度并不挑剔,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驿站老兵有意巴结定边侯,使出十八般武艺,整治了几道勉强看得过去的热饭热菜。杨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穷讲究,把卓九思叫进屋里,两人就如亲兄弟一般,头并头狼吞虎咽起来。

卓九思一口热饭下肚,奔波一天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打了一年的仗,习惯了冰渣就冷干粮,突然吃到热饭菜,还真有点不适应……我说大帅,你这次大胜回京,有什么打算?”

杨帆两个腮帮鼓鼓囊囊,闻言,他用筷尖敲了敲盘盏,没好气道:“有什么打算?征战一年,还没啃够沙子?我就盼着这次回京,把手里的帅印一交,回府继续当我的富贵闲人,以后睡在锦绣窝、梦在金玉堂,再也别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卓九思皱了皱眉,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此番回京,陛下会借故收回兵权?”

卓九思是杨帆副将,也是侯夫人娘家拐着弯的亲戚,两人同一入如军营,打小厮混在一起,交情不是一般同袍能比的。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旁人唯恐沾了忌讳,只有卓九思敢拐弯抹角的打听。

“不至于吧?”卓副将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刚得胜还朝,说的那什么一点,陛下就算有心卸磨杀驴,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杨帆拿馒头蘸汤汁,吃的有滋有味:“早交也是交,晚交也是交,这帅印就是个烫手山芋,揣怀里越久,越容易招人忌讳。与其在朝中树成靶子,倒不如我自己交出去,左右陛下春秋正盛,咱也不急于一时。”

杨帆话说得委婉,乍听起来像是前言不搭后语,卓九思却听明白了:“招人忌讳”是指当今忌惮定边一脉故旧遍及军中,早有收回兵权之意。“树成靶子”是说大皇子和东宫针锋相对多年,正愁抓不住发难的把柄。至于“不急于一时”,则是指承平帝身子骨看着还康健,眼下不是夺取兵权的好时机。

身在朝中,不想千夫所指,只能随波逐流,就算是出身侯府,门生旧部遍布军中的定边侯也不例外。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忠勇伯不就是个好例子?”

忠勇伯姓段,名洪实,原本是老定边侯的部将。老定边侯过世后,北疆帅印一度由他执掌,却因勾结北勒、里通外敌而全家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