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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85)

作者: 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张景澈喝了不少,看着清明,其实是强撑一线理智。然而杨帆这话犹如惊雷罩顶,他打了个激灵灵的寒噤,愣是清醒了。

张景澈背着“佞幸”的名声,原以为这辈子最好的下场无外乎是像杨帆设想的那样——寻个机会功成身退,自此远离庙堂,不问朝中争斗。

身在泥潭、手染鲜血,本不指望能得善终,所谓的志向与抱负只能随着这身破烂皮囊一同葬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懂他的抱负,还愿意相信,扒开他胸口里的狼心狗肺,骨子里流着的依然是一腔忠义热血。

有那么一瞬间,张景澈屏住呼吸,还以为自己喝醉了……若非梦中,他如何敢奢想,这世上还有人能懂他、信他?

直到觉得视线模糊,伸手摸了把,指尖蹭到一点冰凉的湿润。

放下惊天大雷的定边侯管杀不管埋,直挺挺地躺在罗汉榻上,看着像是睡着了。张景澈回过神,扯过被褥盖在他身上,正要起身,那醉鬼忽然迅雷不及掩耳地捞住他衣袖,往怀里一带——

张景澈本就头重脚轻,这一下猝不及防,直接趴倒在榻上。

他倒没觉得疼,因为定边侯在底下做了缓冲,张景澈摔在杨帆怀里,被那醉鬼捞了个正着。杨帆顺势翻了个身,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将张景澈扣在怀里,脑袋凑到跟前,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张景澈摔得头晕眼花,回过神时,身上已经多了一只定边侯。他还沉浸在方才的动容中,没舍得跟杨帆发火,伸手推了推定边侯,温声道:“远舟,松手,我去给你倒杯茶。”

杨帆闭上眼睛装死。

张景澈只得摸出折扇,在他手肘麻筋处一敲。杨帆半边胳膊登时麻了,依然不肯撒手,哼哼唧唧道:“别走……”

张景澈纠缠在床笫间,不知是气是笑。他只当杨帆醉得不省人事,将自己当成哪位红颜知己,勉强挣出一只手,捏住他下巴没好气地问道:“浑叫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杨帆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含混不清地呜咽道:“师兄……”

张景澈不由愣了下。

第33章 难题

杨帆醒来时,窗外已经天色大亮。

他在罗汉榻上翻了个身,下意识伸长胳膊……却捞了个空。定边侯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却见半边床榻空荡荡的,被衾早已冷透,仿佛从没人来过。

杨帆睁着惺忪的眼,在榻上呆坐半晌,前一晚的记忆后知后觉地倒腾回笼。他悚然一震,赶紧翻身下床,就听一声脆响,什么东西被他带到地上。

杨帆弯腰捡起,只见那是一把竹骨折扇,扇面上绘了天高云淡、万顷松壑,竹骨被人反复把玩,泛着莹润的包浆,正是张景澈从不离身的物件。

杨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定边侯捧着针扎似的脑袋,有气无力道:“进来。”

只听“咿呀”一声,梁宜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侯爷,您醒了?怎样,头还疼吗?”

杨帆不止头疼,太阳穴也突突乱跳,看什么都带着重影,半死不活道:“张指挥使呢?”

梁宜:“天不亮就起身了,说是北镇抚司有公务要办,得先走一步……他临走前特意吩咐了,说您昨晚喝多了,让我们备好醒酒汤。”

杨帆一副沉到底的心肝像是被谁渡入一口活气,陡然活份起来。他抬起头,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问道:“你瞧着……张指挥使临走时,情绪如何?是火冒三丈,还是阴沉沉的,像是要杀人?”

梁宜皱眉回想片刻,摇了摇头:“都不是……张指挥使走得匆忙,看神色倒还好,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不怎么拿正眼瞧人。”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倏尔瞪大眼:“侯爷,该不会是你昨晚喝多了……”

杨帆登时悬紧了心,唯恐被梁宜瞧出什么端倪。

就听梁宜下一句道:“……大半夜撒酒疯,拿张指挥使当人肉沙包,揍了人家一顿吧?”

杨帆悬起的心重重拍回胸口,心说:浪费老子感情!

不过,从梁宜这番话里,定边侯总算确定了一点——对昨晚那场乌龙,张景澈并没太往心里去,至少没在意到火冒三丈、喊打喊杀的地步。

“那姓张的小子看着冷心冷肺,对我倒不算太无情,”定边侯得了便宜还卖乖,蹬鼻子上脸地想,“我想的那事……说不定真能成!”

张景澈确实没往心里去,虽然被定边侯拉着共枕一榻有些尴尬,还被迫灌了一耳朵醉话、胡话,但他并没觉得受到冒犯,更不打算抽刀子砍人。

可能是因为定边侯实打实地喝醉了,张指挥使不愿跟个醉鬼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