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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249)

作者: 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杨帆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良久,他有些沙哑地说,“如果段家幼子真的还活着,并且改名换姓,借着冯家人的身份潜入宫中,你是担心……他这么做是受北勒人指使,意图对中原江山不利?”

这是杨帆十分不愿接受的揣测,然而蛛丝马迹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承认。除了天子身边的心腹内宦,有谁能指使押运军粮的监军中官?有谁能对天子近侍从容下手?又有谁能在幽云卫里插进手去,摆了韩洵和简思晦一道?

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

“……他到底想干什么?”杨帆哑声道,“想替他父亲翻案?若是为了这个,他大可明说,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会助他达成心愿!他就非得……非得葬送忠勇伯府的忠良之名吗!”

张景澈叹了口气,抬手摁了摁杨帆肩膀。

“忠勇伯府的忠良之名早没了,从忠勇伯被打成叛逆的一刻起,段家就再不是朝廷的一门柱石,”他轻声道,“与其枉担了虚名,倒不如坐实一个‘叛’字,在中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好过死的不明不白……若是换做当年的我,多半也是这么想的。”

杨帆不由一震。

这一日午后,休沐的御林军统领出了宫城,匆匆回到府邸。御林军统领姓简,名兆廷,乃是简思晦的远房侄儿,血缘虽然离得远,亲族的势力还是能借上。这些年,仗着简尚书和宫中简皇后的权势,简兆廷过得十分舒坦,不说在京中横着走,至少没人敢小看他。谁知世事无常,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不过短短数月,简思晦身死狱中,简皇后一病不起,原先隐为世家之首的简家,隐隐有了分崩离析的势头。

虽说为了安抚群臣和宫中的简皇后,刘彦昭暂且按捺住清查世家的脚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天子刀已出鞘,没那么容易收回。

这些日子,简兆廷惴惴不安,唯恐天子不敢和世家门阀掰腕子,先拿无关痛痒的小角色开刀——他是简家旁系子弟,一同享着荣光,就得一同担着罪业。何况简思晦倒卖军粮的红利也没独吞,大半拿来养着未出仕的家族子弟,简兆廷薪俸有限,也没什么经商的头脑,少不得在其中插上一手。

幸而出了张景澈的事,叫兴隆帝暂且分了心思,可谁也不知道,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又想起这一茬,到时再要彻查,可没有第二个简思晦在前头顶着。

为着这本要人命的旧账,简兆廷这些天吃不好、睡不下。这一日,他前脚回了府邸,后脚管家就迎上前,将一封信交到简兆廷手里。

“昨儿个大人在宫中值夜,不知是谁将这封信从大门门缝里塞进来,叫门房瞧见了,”管家说,“小人开门去瞧时,发现送信的人已经不见踪影……这信上写着大人亲启,小人唯恐是什么要紧的公务,不敢擅自拆看。”

简兆廷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见就是个普通的信封,便没大放在心上,挟着进了书房,命下人送上一壶热茶,这才漫不经心地拆开封口。然而刚掠过两眼,他不由面色大变,将不算长的信件一字一句读到尾,手指居然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老管家送来茶水点心,刚一推门,就见简思晦衣角生风地往外走。他吃了一惊,忙道:“大人,您这是上哪去?”

简思晦脚步微顿,咬牙道:“备马,去吏部方侍郎府上!”

刘彦昭忙于追查张景澈的下落,压根没意识到,被他压制多年的京城世家正在看不见的暗角里蠢蠢欲动。很快,骚动汇成一股隐晦的暗流,在京城平静的水面下虎视眈眈,只等兴风作浪。

幽云卫、锦衣卫受命于天子,兼有刑狱、监察、听记的职责,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本该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可他正忙着搜查京城,实在分身乏术。当这一年年关将至,西北风咆哮着作威作福时,吴太后再次将兴隆帝唤进慈宁宫,命人奉上一盏宁心静气的甜羹。

刘彦昭喝了两口,皱了皱眉:“这是……杏仁莲子露?莲子可不是应景的东西,母后怎么想起准备这个了?”

太后转动着手指间的佛珠,眉心笼着佛龛的香雾:“莲子清心去火,虽不应景,却合皇帝的症状。”

刘彦昭沉了脸色,将碗盖撂回盏上:“母后,有话直说便是。”

太后于是直言不讳:“皇帝,你这些日子胡闹得够了!”

刘彦昭登基多年,习惯了一言九鼎,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训斥,难免有些不悦:“儿臣怎么胡闹了?这重重宫禁之中竟然暗藏前朝密道,任由那些个贼胆包天的刺客往来出入,连宫里都有人吃里爬外……儿臣彻查此事,也是为了自己和母后的安危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