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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236)

作者: 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却偏偏……得不到一个人的真心!

刘彦昭尊佛不信佛,佛家讲究清净顿悟,他却是手握权柄的九五至尊,注定不能耳根清净。然而托张景澈的福,他对佛家八苦中的爱别离和求不得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

正如张景澈所说,哪怕兴隆帝坐拥江山社稷,也没法将所有人拿捏在手心里。

“你……你真好啊!”刘彦昭咬牙切齿,“对着朕不假辞色,一转眼却和朕的妃嫔谈笑风生……淑妃是你妹妹,那娴嫔呢?你昨儿个才第一回 见到她,怎么就对她这般另眼相看!”

张景澈听到“淑妃”两个字,脸色已经沉了一半,待得刘彦昭把话说完,眼底已然戾气深重。他用力推搡一把,谁知这喝醉酒的兴隆帝力气不小,仓促间居然挣脱不开,反倒因为他的挣扎,越发红了眼:“你……你就这么厌恶朕!宁可和旁人闲谈笑语,也不愿给朕一个好脸!”

张景澈不耐烦对付醉鬼,嘲弄道:“不然呢?你逼死我妹妹,对我百般利用,几次险些要了我的命……还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尊贵的皇帝陛下,在你眼里,我脑子里有水吗?!”

刘彦昭一口气滞在胸口,险些上不来:“朕……”

“少跟我朕来朕去,知道吗,我最烦你这副伪君子的腔调,恶心!”张景澈嫌恶地看着兴隆帝,“问都不问我的意愿,就把得罪人的差事塞给我,我费尽周折、好不容易办成,又嫌我手段狠辣、心机深沉——尊贵的皇帝陛下,你倒是光风霁月、清明仁爱,难事脏事都由底下人替你办了,那双手当然干干净净,只配吟风赏月、弄琴按箫!”

“一边当着婊子,一边还要立牌坊,这世间的好事都被你一人占了——尊贵的皇帝陛下,你算盘打得可太精了!”

刘彦昭:“……”

兴隆帝头一次被人劈头痛骂,一时傻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会从张景澈口中逼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男人撕开了许久以来的伪装,露出从不显露人前的真面目,这是刘彦昭一直以来期待的,但他做梦也料不到,张景澈心目中的自己竟是如此不堪、如此卑劣。

张景澈口口声声“皇帝陛下”,刘彦昭头一回知道,这个世间最尊贵的敬称能含着这么森寒彻骨的讥诮嘲讽。

“朕、我……”刘彦昭不知是惊怒还是酒气上头,心口窜动着不可言说的郁气,“你、你简直……放肆!”

张景澈懒得跟他争辩,觑着这醉鬼没留意,手刀猝然切上后颈——他是学医出身,力道、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刘彦昭吭都没吭一声,猛地栽倒床上。

张景澈眼疾手快地翻了个身,没让刘彦昭倒在自己身上,旋即退开两步,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仿佛床上的不是一国之君,而是沾染了就甩不脱、洗不掉的脏东西。

可能是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张景澈比一般人更爱洁,他在衣袖间闻了闻,嗅到一股浓重的酒气,脸色登时黑了。此时已经入夜,妃嫔尚且不能擅自走动,遑论他一介无品无级的外臣。可是要张景澈和醉醺醺的兴隆帝同处一室,还不如扒他一层皮来得痛快。

张景澈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起身开了殿门,守在外头的是月照,听到动静,他不由一愣:“张、张大人?您怎么出来了?皇上他……”

张景澈不着痕迹地端详过这小太监,再与记忆中忠勇伯的画像对比,心头隐约有了揣测。他若无其事地说道:“陛下喝醉了,你扶他回勤政殿吧。”

他说得轻巧,月照却不敢照办:“这……圣上没有明旨,奴婢怎敢自作主张?烦请张大人受些累,暂且照看陛下一晚……”

“我是外臣,无品无级,留在宫中本就不妥,”张景澈淡淡道,“倘若我没猜错,前朝早已物议纷纷,陛下今晚留宿太极殿,明儿个早朝,两院清流就会群起而攻之,定我一个‘淫乱后宫’‘媚惑君心’的罪名!”

月照不敢说话了。

“我背黑锅事小,反正本就没什么好名声,多一重罪名少一重罪名没妨碍,”张景澈话音陡然严厉,“但陛下是一国之君,若是沾染了污名,你一介小小的内侍,担得起这个罪过吗!”

月照吓了一跳,忙不迭跪在地上:“张大人恕罪,是奴婢思虑浅了……张大人一心为陛下考虑,可皇上已然醉倒,奴婢人微言轻,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张景澈缓和了语气:“我不为难公公,这样,你去趟慈宁宫,把这里的情形向太后禀明,请她老人家拿个主意……你是一心为了陛下,又有太后发话,明日皇上酒醒了,想必不会苛责于你。”

月照有些为难,太后与兴隆帝母子不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且刘彦昭最不喜身旁内侍与后宫之人纠缠不清,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行。他偷偷撩起眼皮,见张景澈神色平和,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不耐,心头不由打了个突——他领教过前锦衣卫指挥使的手段,深知这人脾气上来,多无法无天的事也干得出来。倘若张景澈一个不耐烦,直接将醉倒的兴隆帝扫地出门,那乐子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