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窟(131)

李未禾没有多问，只是温和一笑：“你好，小傅有心了。”

其实傅书祁的手艺还不错的，七种食材做了两菜一汤，打开保温壶的盖子，香味溢满整间病房。

“哇，”隔壁床的卷发女人凑过来看了几眼，对傅书祁说，“这么丰盛，都是你做的？”

傅书祁挺坦诚地点点头：“对，我做的。”

“这是我见过最豪华的陪护餐。”那个女人说。

傅书祁笑了一笑：“阿姨，等你出院了有机会我再烧菜给你尝尝。”

李未禾用惯常柔和的目光仔细打量病床旁的两个年轻人，此时才一点点收回心里那点讶异：“好啊，提前谢谢你。”

“阿姨，”庄闻初从门口搬来空着的椅子，让傅书祁坐，“月月说她今天下午来，等晚上爸爸过来了，他们再一起回去。”

李未禾偏瘦，说话时脖子上会扯出若隐若现的青筋，看着有些吃力。“其实你们不用来得这么频繁的，我这也不是多严重，只不过上了年纪就容易得的病。尤其是你，闻初，每天在我这里待上几个小时，工作怎么办？”

庄闻初拿出一个苹果削皮切了，装在碗里给李未禾，说：“我最近不忙，爸爸公司事情多，月月年纪还小不方便经常来，我不来的话你在这医院肯定闷。”

“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李未禾双手搭在被子上，笑起来，“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庄闻初赶忙说：“哪里，是阿姨一直很照顾我。”

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饭，李未禾慢慢吃下一块苹果，起了话头便继续说下去：“听你爸爸说，你从设计院辞职了？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进了一家室内设计的工作室，打算先待着，”说话的时候庄闻初用余光看了眼傅书祁，“等攒够了钱，可能又会辞职去做别的。”

不像庄靳原对儿子掌控欲那么强，李未禾很少替孩子决定什么，对女儿还是对继子都一样，不会做出褒贬评价，也不会打破砂锅追问到底，多数时候扮演的是倾听者的角色。

这也让庄闻初一度想不明白，温柔如水的李未禾当初为什么会嫁给那么强势的庄靳原。

李未禾缓缓开口：“闻初你虽然话不多，人也内向，但是心里一直有想做的事情吧。阿姨觉得你的判断能力是可信的，所以只要你经过考虑，不妨大胆去做。至于你爸爸，他可能是心里有结，不一定就是对你的完全否定。”

一直没出声的傅书祁忍不住问道：“心里有结？”

李未禾看了看庄闻初，见他神色无异，才继续道：“虽然我和靳原是在你妈妈去世之后才认识的，但我能察觉到，你妈妈的去世令他很遗憾，哮喘几乎成为了他的魔咒。所以面对你，他会感到害怕，然而他又不是什么柔软的人，说话做事都强势，所以经常与你产生矛盾。”

庄闻初不太自然地推了下眼镜：“阿姨……”

“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女儿都长那么大了，自然有我生活的一套方式，”李未禾温和道，“二婚或者跟嫁给二婚的，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从来没在意过。比起这些，我也是一样的希望你过得好。”

庄闻初低头看着手里的饭，良久才说：“谢谢阿姨。”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庄闻初出去核对明天手术的事宜，傅书祁在房间里削雪梨，半个雪梨肉还没露出来，就听见外面有人进来了，李未禾对着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句“靳原”。

傅书祁转头，看见一个严肃英朗的男人走进来，一身西装一丝不苟，见到他的瞬间轻微皱了皱眉，又出于礼貌很快恢复如常，问道：“你是？”

“叔叔好，”傅书祁稍微弯了弯腰，“我是闻初的朋友，叫傅书祁。”

他转身把削皮刀和削了一半的雪梨放好，在洗手台洗了洗手，擦干之后朝庄靳原伸出了一只手。

庄靳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毫不避讳地用目光观察前面高大的人，坐在床上的李未禾开口道：“小傅是闻初的朋友，住得挺远还过来看望我，真是好孩子。”

“是吗，”庄靳原点一下头，才伸手回握傅书祁，“谢谢。庄闻初呢？”

正说到他，庄闻初就从外面进来了，他在门口顿了一下脚步，错愕道：“爸爸？”

他把视线转移到和庄靳原面对面站着的傅书祁身上，又不敢停留太久，进去走到傅书祁身边：“你不是晚上才过来吗？”

庄靳原拿过庄闻初手里的资料翻看，冷淡地说：“晚上临时约了客户。”

“又要应酬到凌晨，”庄闻初咽了下喉咙，“那明天一早的手术呢？”

庄靳原看他一眼：“我自有分寸。倒是你，怎么还要麻烦朋友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