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万有引力[无限流]/万诱引力[无限流](700)

衣料摩擦声、微弱的呢喃声,关俊良的呼叫声,像极了梦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少顷,关俊良焦急无措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杭,快来帮忙,华子他——”

听他的发音,他好像真的在竭尽浑身气力,要和那无底的深渊抢回一条命来。

班杭陷入了犹疑。

难道华偲偲真的在那里?

还是这又是一个局?

他是不是要回去教堂,找到老大,还是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就是在这一瞬犹疑,雾气深处,华偲偲突然哑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啊——”

先于响彻深谷的惨叫声响起的,是衣料的尖锐撕裂声。

惨叫之后,则是破开雾与风的下坠声。

没有落地的声音。

山谷太深,肉体支离破碎的闷响,是不足以从山谷深处反馈而来的。

在那坠落声消失在百尺开外后,周遭再无声响。

班杭呆在了原地。

他的手脚迅速褪去温度,面上血色渐无。

……不会吧?

半晌后,他僵硬了的肢体才勉强恢复了行动力。

他慌忙向前奔去。

破开丛丛雾瘴,疾冲了几十步后,他刹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跪倒在悬崖边、神情木然的关俊良。

他的手里是一块残布,正被回流的雾风吹得随风摇摆,像是一块寒碜的招魂幡。

……是华偲偲衣服的残片。

班杭的嘴角从僵木,逐渐开始不受控地抖动起来,眼眶也一波一波地泛上酸胀刺痛来。

难道,呼救是真的?

华偲偲也是真的。

不是骗局?

那么,刚才,他倘若肯放下戒心,肯来帮一把关俊良……

关俊良定定注视着掌心飘飞的碎布,撑在悬崖边的手指不断内合,抓起了一捧浮土,死死扣在掌心。

他盯着华偲偲坠崖的方向,似乎要穷尽全身力量,去看清华偲偲最后的模样。

然而落入他眼中的,只有一片苍白的虚茫。

“为什么……”

关俊良没有看班杭,班杭却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的语调里,含着一股压抑的冷淡:“……阿杭,为什么不来帮我?”

话音落下,他作势要站起身来,身体晃了两下,闭着眼睛,面朝着万仞悬崖,直直往前栽去。

班杭如梦初醒,抢前一步,死死抱住了晕倒的关俊良,双臂哆嗦着拥抱着他,在崖边徐徐坐倒。

……

班杭的描述颠三倒四,勉强还原了事情的原状后,便勾下了头,连续深呼吸了两三记,像是被回忆的重压逼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自言自语,话音中带着难掩的悲痛:“华子以前说,如果他没了,让我回去跟他妈妈说,他的银行卡密码是他爸的生日,老子还答应他了,说要是他没活着回去,就把他的钱全取了……”

班杭以手撑头,狠狠把头发揉乱:“妈的,这让我回去怎么跟人说啊?”

说话间,班杭的膝头晕开了两三滴深色的水迹。

他抬起手肘,仓促地抹了抹脸,嗓音里带着满满的自嘲和惶恐:“他妈的……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怎么还是接受不了……”

生死面前,是永远不可能用一句“习惯了”轻轻揭过的。

更何况,现在的窘境,完全是由于他的“不信”导致的。

如果他能放下一点戒心,如果能去帮帮关俊良,是不是华偲偲就能活,是不是……

南舟坐到了关俊良的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和额头。

关俊良的心跳得奇快,手指和额头都是一片异常的冰凉,脸色一片灰败。

他问宋海凝:“为什么他会晕倒?”

宋海凝快速擦拭了一下眼角,逼迫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

“关哥他性格是这样的……”她理解南舟在人类情感这方面的轻微缺失,轻声同他解释,“眼睁睁看着偲偲坠崖,还是从他手里,他接受不了……”

南舟“嗯”了一声,不再提问,只是静坐在关俊良身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教堂内陷入了绝对的静寂。

他们许久没有发生这样的减员事件了,对那痛楚早就陌生,因此当痛楚汹汹袭来时,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而当南舟把吊桥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告知后,教堂内的气氛越发沉郁。

班杭听完全程,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脚踹歪了旁边的一张条椅,把脸埋在了掌心中,发力揉搓起来。

南舟带回的讯息,只代表着一件事:

……东西两岸,都出事了。

因为他的猜忌,他刚刚失去了一位朋友。

班杭不想再失去了。

他哑着嗓子,轻声询问南舟:“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不能救?”

南舟和江舫都没有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