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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有引力[无限流]/万诱引力[无限流](155)

所以,他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救援队在母亲报告失踪情况的三天后才到来。

江舫是靠吃植物的根茎、喝浑浊的雨水,给自己唱歌,才勉强捱过这地狱般的72个小时。

而父亲四分五裂的尸体,是在一个星期后,才从崖底被找到。

母亲哭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拒绝履行任何手续,拒绝承认眼前了无生机的尸体是自己的丈夫。

最终,她尖叫着,被拉去打了一针安定。

江舫的眼泪几乎在悬崖边上流干了。

因此现在的他只是呆滞着,用打着绷带的手颤抖着签了尸体确认书。

但在夜半时分,被强烈的不安唤醒、来到浴室、看到吊在半空中的母亲时,江舫还是哭了。

他冲上去抱住母亲的脚,竭尽浑身的力气,把她往上举起。

江舫穷竭了全部的力气。

因为他还记得,就是因为自己没能拉住父亲,他就没有了父亲。

母亲打的是死结。

所幸,江舫这回的援救成功了。

母亲昏沉着躺在地上,呼吸声很轻,像是想让自己自行窒息死去。

江舫不敢哭得太大声,只是跪在母亲面前、捂住她喉头刺眼的绳索擦伤,肩膀一抽一抽,任眼泪一滴一滴打落在地板上。

“别扔下我。”他轻声饮泣,“妈妈,别扔下我。”

母亲双眼空洞,看不见他。只喃喃念着父亲的名字。

失去所爱之人的江女士被抽离了魂魄。

她很快因为长期且无理由的旷工,被她工作的超市开除。

家里失去了唯一的进项。

而父亲生前是坚定的潇洒生活主义者,没有购置任何保险,手头只有一份存折。

——江舫的大学资金。

这些日子,医药费,以及雇佣搜救队的救援金,很快将这笔用于未来的资金挥霍一空。

江舫经过计算才发现,他的学费已经没有了。

而且,如果再没有收入的话,他们过不去乌克兰的这个冬天。

学是上不了了。

于是,12岁的江舫决定辍学,伪造了一份身份证明,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江舫想,他要陪着母亲度过这最难捱的一段时间。

等母亲振作起来之后,自己肯定还有上学的机会的。

可江舫想不到,母亲的爱情不是热烈,不是永恒。

而是溢出,是过剩,是永无休止的燃烧。

很快,她迷恋上了可以麻醉自己的一切东西。

烟,酒,违禁药品。

江舫是在发现自己拿回家的钱始终没有一分钱被存入存折时,察觉到母亲的堕落的。

起初,他认真劝过母亲。

起初,母亲也是听得进劝的。

她痛哭失声,向江舫道歉,不停诉说自己对父亲的爱,说这种爱要把她折磨疯了,说她至今都不相信父亲已经离开。

江舫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掉眼泪。

结果,这种循环并没有终止。

母亲依旧在重复酗酒的生活。

糟糕的生活——痛苦的忏悔——倾诉她无休止的爱——继续沉溺。

在旷日持久的轮回中,江舫也慢慢掉不出眼泪来了。

他学会了藏钱。

但母亲也学会了偷。

他学会了将钱藏在外面,不拿回家来。

母亲则学会了赊账,放任讨债的人找上门来,逼得江舫不得不掏出钱包。

他们的日子,过得活像是彼此折磨,却又无法放开。

童年的那点温暖,江舫不舍得放。

父亲离开了,母亲变成这副样子,他又怎么能不管?

某一天。

因为他的脸蛋和笑容,江舫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小费,欢喜地拿回家去,却在刚一进门时,就踢倒了一个半空的酒瓶子。

洗碗池里的碗碟和着呕吐物,堆积如山。

母亲靠在沙发边上,将醒未醒,神思混沌。

江舫忍了忍,挽起袖子,走向了洗碗池。

然而,嗅着满屋浓烈的酒气,江舫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对母亲说:“妈妈,忘掉爸爸吧。”

“我不希望你被酒精伤害。……这个世界上,你不止拥有爸爸,还有我。”

“拜托你了。”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江舫低头继续洗刷碗筷,想留给母亲充足的时间思考。

然而,当他清洗完碗碟,擦尽手上的水珠,回过头去时,骇然发现——

母亲阴冷冷地站在他身后,手上提着一把还带着苹果过夜的汁液的水果刀。

母亲是个美人。

美人披头散发,仍然是美人。

然而,那天的母亲,状如女鬼。

她刺耳的尖叫,和抵在他脖子上的冷锐锋芒,成功造就了江舫今后岁月里的无数次噩梦。

“明明是你害死的他,你为什么还要我忘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