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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浮梦到梅花(38)

乔伊斯张嘴想要阻止,周冕已经又说道,“你难道是想禁锢我吗?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乔伊斯静静地看着极力控制自己激动的周冕,好半天才开口道,“嗯,好的。但是,要允许保镖跟在你的身边,多带两个仆人,定期和我打电话说你的行踪。不然你在外出了事,我会很难过。”

周冕道,“不劳你费心。”

乔伊斯伸手抓住了周冕的手,周冕想要挣脱开,但是乔伊斯却握得死紧,紧得他觉得手上的骨头都在作痛。

乔伊斯死死盯着他,“你不多带人在身边,不告诉我你的行踪,我就不让你走。”

周冕和他对视了良久,最后只好妥协,“随你。”

晚上睡觉前,乔伊斯又端了药来给他,周冕看了一眼,就拒绝道,“我不用吃这个药了。”

乔伊斯道,“医生说你需要吃,不然你又会轻生。”

周冕甚至想说出“只要你不在我面前,我根本不会起那种念头”的话,但是死死忍住了,把脸转开,“我不用吃这个药。”

这次是乔伊斯在对抗里败下了阵,周冕不吃,他没能强迫他。

周冕睡下了,却不怎么睡得着,他最近因为吃药其实挺嗜睡,也许是这一晚没吃药的缘故,一直睡不着,脑子里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见乔伊斯的事情。

作为父亲失败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虽然他自己一直以来也没觉得自己一生能够有什么意义,但是到现在这个地步,更让他颓丧。

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死的事情上去。

他这一生,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即使死了,也就什么都留不下。脑子里周淙文从小对他的爱护照顾,他和他的亲昵涌上心头来,他刚觉到一点温暖,路易斯那恶狠狠地骂他的样子就将刚才的那些温暖击碎了。

他一阵头疼恶心,蜷着身体,想用手去击打额头,这时候洗漱完毕,就着微光进卧室来的乔伊斯发现了他的痛苦,迅速地开了大灯,看到周冕眉头紧皱,非常难受的样子,就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大手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和头部,低沉的声音担忧地问道,“爸爸,又头疼吗?吃药行吗?”

周冕还是拒绝吃药,但是却没有在乔伊斯的怀抱里挣扎。

乔伊斯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熨帖着他。

他轻柔地抚摸他的背,又抚摸他的头,周冕本来眉头深锁,慢慢地,似乎是头疼减轻了很多,心里那种对自己人生的极度否定也轻了很多。

他的心底深处有一种即使全世界都没有他的位置,但是,这个怀抱还是属于他的安心感。

他就在这安心感里睡过去了,这一晚,他没有吃药。

乔伊斯抱着他,直到他睡着,才温柔地把他放回床上,又扯过被子给他盖好,坐在那里盯着周冕看了很长时间,他才爬上床在周冕身边躺下了。

周冕这一晚没用药,睡梦中醒过来好几次,发现乔伊斯又和自己睡在一起,他就发了脾气,但是乔伊斯说担心他一个人睡出问题才留在这里的,不会对他做什么,周冕还是心情极差,乔伊斯温热的大手不断抚摸他的额头,周冕这才被他安抚下来,之后每次醒过来,乔伊斯都是这样让他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乔伊斯留在了家里陪周冕,因为周冕的律师、财务顾问和投资顾问等要过来。

乔伊斯陪着他理清了他的财产,并且给他做了之后的投资方向等等的安排。

虽然乔伊斯异常不孝,但是在拟遗产继承人的时候,周冕也只能把自己的一切留给他,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点东西,乔伊斯并不稀罕。

他看着自己的财产,他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他有一座古堡,以及古堡周围的土地,还有两个葡萄酒庄园,这些是老侯爵分给他的,是他的一部分财产,还有就是他的那些收藏,这些收藏的价值一时无法估价,但是肯定比他的别的不动产要值钱,还有就是他的著作版税,这不值什么,还有就是作为几个大拍卖行鉴定师和股东,他有点钱,然后就是别的零零散散的投资……

他看着自己的财产,轻叹了口气,签字自己死了遗产为乔伊斯所继承。

整个过程,乔伊斯都陪着,看周冕给文件签字的时候,他有点出神。

下午,周冕就开始清点自己出门要带的东西,第二天,他就要飞罗马,从罗马开始他的旅程了。

他几乎是临时起意要做世界旅行,对于不爱出门的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是为了躲避乔伊斯,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38

38、第三十八章 离开 ...

第三十八章

乔伊斯给周冕安排了两个保镖,然后还有两个男仆跟着,他们会随着周冕先去一部分地方,一段时间之后再和别的同事换班。

不过,对于能够和周冕一起去世界旅行,他们都是很高兴的,出发时,都面带兴奋之意。

反而是提出要去世界旅行的正主周冕不大高兴。

乔伊斯送他去机场,他在车里时,乔伊斯紧紧握着他的手,他就又有些要发病的迹象,头痛,厌世,自厌,觉得活着不如死了好。

他尽量让自己去看车窗外,让自己深呼吸和放松精神,这才没有因为发病而耽误出行。

在机场里,周冕要离开了,他没有什么话要对乔伊斯说,乔伊斯却突然上前来将他抱住了,低声道,“爸爸,你要保重。”

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周冕心里一阵酸酸楚楚的疼痛。

就像是他的前半生,四十几年的时间洪流,只为了冲刷出乔伊斯这一条属于他的河流,但是,他即将离开他。

周冕本就是多愁善感的个性,在这离别之时,虽然是离别他一度认为只要离开两人就会解脱的人,但是,他依然起了愁绪。就像是他讨厌旅行,就像是他讨厌一切快速的他不适应的变化,所以,他起了愁绪。

在他前面的路途,其实并无什么危险,但是,在他挣开乔伊斯的怀抱的那一瞬间,那种失去乔伊斯的体温的凉意,让他感受到了二十几年前,他第一次离开周家,去到自己所知以外的荒原的那种无依和惶恐。

但是,他还是只能坚定地迈出步子去。

似乎,他的人生和今日的每一步都是一样,是他不得已被逼着只能向前迈出去。

不然,他宁愿自己还在十几岁,本来人生就无所谓长大,人生无所谓成熟,人生无所谓获得,无所谓失去,历史和时间的洪流会将一切都冲刷殆尽,什么也不剩,什么都会面目全非,不只是他一个人。

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向前去迈步,一定要成长成青年,然后是中年,然后是老年,这些每个阶段的不一样,谁来给出判断,他们应该是如何样子,谁来做这个规定,必须要是什么样子。

哦!

周冕想到了。

他从童年走向少年,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兄长,他不得不就长大了;

他从少年成长为青年,是他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失去兄长的痛苦,所以离家出走,然后做错了事,他后悔莫及,他让一个女人怀了孩子,他必须和她结婚,然后,他成了一位父亲;

他从青年再次成长,只是因为他有了儿子,他要养育孩子,要给他一个表率,他要支撑起自己和儿子在一起的家;

但是,孩子还是被他外祖父带走了,他又成了那一个不需要责任的人。

为什么他长到青年就没有再在社会中成长了,只是因为他的儿子被人带走了而已……

周冕坐在飞机上,望着外面的白云,他明白了孩子对于他的重要性。

他觉得自己和乔伊斯本不该是这样,到底该是什么样,他也很茫然?

他看到侧前方一排的两个人,那个小男孩儿在飞机上很不安生,在椅子上爬上爬下,说话非常大声,和他父亲吵嚷着要什么东西,他的父亲在乘务员小姐的提醒下,非常无奈地劝儿子不要在飞机上闹,让他坐好,但是小男孩儿不乐意,依然大声吵嚷,头等舱的客人全都对他很烦恼。

父亲恼了,死命地把儿子按在椅子上,而且吼道,“一、二、三,你再闹!”

男孩儿还是继续闹……

大家都无语地看着两人,周冕也盯着他们看。

他想他和乔伊斯之间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乔伊斯小时候没有这样顽皮的时候。

随着离开巴黎,周冕觉得自己的病情的确好了很多,他的心里坦然了不少。

他把一把折扇拿在手里把玩,盯着上面的画发呆,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到了罗马,周冕带着保镖仆人住了酒店,他没有安排要在这里住多久,但是,这座艺术文化古城,他想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是准备第一次好好看这里。

乔伊斯睡得正熟,房门却被砰砰砰敲响了,家里仆人都训练有素,不会在没有紧急事件时这样来吵醒他。

他很快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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