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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和她的丞相大人(90)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她撑着一口气,站起来,往前走去。

“阿姐,你去哪,那边有烟火!”

“阿姐——”殷宸在身后追她。

殷夜却丝毫听不到,她握着疼痛欲裂的手腕,往花火中走去。

手腕的疼痛每加剧一分,她脑海中的画面便清晰一分。

那些火花伤不了她,她奔跑在烟火中,亦不是为了烂漫和美丽,她不过是急不可待要越过这条路。

她要去伽恩塔。

她有什么东西,遗落在了塔里。

最后一季火花在夜空燃起、寂灭,殷夜在一阵剧痛中顿下脚步,缓缓松开了右手,借着最后一丝光亮,她看见一枚金针从左袖中滑落。

带着一点血迹。

惨白月色下,闪着一点淡金色的光。

她蹲下身。撩开自己的左手腕,看见原些最疼的那处,有一个细小的针孔。

亦看见无数过往,一点点清晰起来。

“阿姐……”殷宸还再唤她。

殷夜单薄的背脊抖了抖,也没有回应身后的人,只起身奔于马处,翻身上马,直奔伽恩塔而去。

*

于此同时,数里外玄武长街的丞相府中,已经熄灯的寝房内,谢清平捂着胸口猛然坐起。他并不是因梦惊醒,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这样一醒,便彻底难眠。

烛火亮起,他观过滴漏,子时,新的一天了。

这日,是他和她大喜的日子。

他坐在床榻,看着屋中晚间时分送来的成套的喜服,金冠,环佩,皂靴,还有案几上随诏书一道而来的金册,金印,甚至为了以后方便,他将相印亦放在了一起,只待婚后三朝,与她回门时一并带回宫去。

他起身,一一抚过,待感受到真实的触感,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一颗悬跳的心,方定下些。

他的手流连在相印上,她本说过多次,让他将相印搬入宫中,如此便可时时与她一道理政,省的两处奔跑。他总未应她,原不过是想在大婚时当个新婚礼送与她。

这天下至尊的东西,早早便都给了她。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拿的出手的,唯一能给她的便只有“同心同德,朝夕相见”了。

这样想着,他垂眸望着这一夜都握于手中的血玉,不由想起那被唱俗了的诗篇: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你我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岁岁长相见啊,久久。

屋中烛火高燃,地龙暖热,谢丞相并不知道,从他醒的那一刻起,四月天,倒春寒带来的一场雪,到底落在了他新婚这一日。

*

伽恩塔的守卫初时还拦下了殷夜,道,“丞相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伽恩塔。”

殷夜没有说话,只撤了连衣风帽,露出一张额角绘着金梅的苍白面容。

她上了四楼,入了长安殿。

金针离开筋脉的那一刻,她想起也确定了,自己是跳下了塔。

她是怕,熊熊大火烧死自己,所以才慌不择路。

可是哪里来的火,哪里来的火啊?

是从前世烧来的火。

她缩在长安殿床榻畔的角落里,重走前生路途,想寻一个可以原谅他的理由。

这玉真好,舅父能给我吗?

等你生辰礼时送你。

后来,他说是无人可送,才给了她。

我们回隆北,去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不好,他如实回绝她。

愿娶久久为妻,一生相伴,终生相护。

他在父母她坟前起誓。

后来,他说,明初会更好的守着你。

这些,她都不计较了。她囚禁他三年,原也有错。

可是她道歉了呀,也认错了呀,她也愿意放他走了呀!

殷夜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中,发出呜咽之声。

未几,寝殿中便回荡起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昭平和佘霜壬寻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昏沉沉,没有多少意识。然在看见昭平的一刻,一双眸子陡然亮起,搂着她,扑入她怀里。

“他都可以走了,我都放他走了,为什么他要烧塔?”

殷夜又开始哭出声来,昭平的身子是热的。她的阿姐活着,和她一样再世为人,是幸事。

昭平和佘霜壬不知前事,亦不明殷夜如何这般情境。然已至平旦,她需上妆更衣,否则便赶不上时辰了。

二人皆思,天大的事,等谢清平到她身畔,便也都好了。

如此思虑间,他们带着殷夜回了裕景宫寝殿梳妆。

殷夜一直沉默,由着梳妆嬷嬷,更衣姑姑摆弄她。

只是她的眼前,于前世的记忆最后定格在已经被埋入黄土中的两个孩子身上。

后面的,还有什么,她已经想不起,她也不确定是否前生还有后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