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叫喊,引得狱中一些关押的犯人都吵闹不休。
报到段正瑀处时,段正瑀只是冷笑了一声:
“当真是百闻不如见面,当日太祖如此推崇,认为百年少有的天纵之才,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皱着眉,想着之前姚释呈口舌之利所说的话,心中不免对他更看轻了几分。
只是容涂英早前有过交待,段正瑀心中虽然烦腻姚释,但仍吩咐身边人:“盯牢他一些,若他与谁有过照面说话,都报与我知晓。”
牢中姚释喊了半天,又急躁走来走去,仿佛心中十分烦闷似的。
只是段正瑀的人不耐烦过来喝斥了他离去之后,姚释才勾着嘴角微笑了起来。
之前容涂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清楚,他沉吟了片刻,眼里仍是有些担忧。
听容涂英的口气,他必是派人追杀过傅明华的,如今这样的情景,嘉安帝令傅明华出城,除了有将她摘送出这漩涡的意思之外,怕是还有一层意思,是想拿傅明华作饵,使容涂英上勾。
如今傅明华已经有孕八个月,却卷入这危险中。
只是不知为何,姚释心里又隐约觉得傅明华并不会出事。
她那么镇定,又很聪明,从当日出事之后,不慌不乱,召集李辅林等人,稳住局势,还指使王植岁反咬了容涂英一口,便可以看出燕追并未娶错人。
王植岁当日上的折子大有深意,姚释猜测傅明华怕是也推算出容涂英的打算了。
若她知道容涂英有笔银两存在禅定寺,她当日又曾猜到燕追就在禅定寺中,那么会不会,傅明华也借此机会,想配合燕追,将容家的家底一举搬空?
想到此处,姚释又原地走了几步,心里其实隐约还是担忧她会出事的。
她怀孕八月,腹中有秦王嫡长子,燕追对她爱若至宝,若她出事,依燕追性情,后果还不知如何。
反倒也是顺势为之,不过是早就谋算好了与人里应外合,姚释想到此处,又大声吵闹。
吵闹声再一次吵得狱丞又来喝斥,只是他吵闹极有规律,喊三声便歇上一歇,时间一长,引来一个狱丞,拍打着狱门示意他安静时,姚释便小声在他耳边,将情况说出。
这头狱丞离开之后,去见了大理寺少卿洪少添,那厢便有人报与段正瑀知道了。
段正瑀得知这情况,冷笑了两声,让人跟紧了洪少添,知道他曾悄悄乔装打扮见过姚释一面,随即出了大理寺,段正瑀这才想起容涂英的吩咐,连忙让人知会容涂英去了。
容涂英回到容府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换了衣裳洗过脸与手,正逗弄着府中养的一只白鸽,听得段正瑀派人来回的话,便勾了勾嘴角,拍了拍鸽子。
那鸽子被驯养得温顺,深知主人心意,随即振翅而起,冲出窗台之外,化为黑点逐渐飞远了。
“老爷……”
下人打了帘子,穿了石榴色长裙,面容秀丽的高氏捧了一个花瓷瓶进来,她正侧头与下人说笑,脸颊浮着红云,睫毛纤长,眼睛明亮,是个姿容上佳的美人儿,令人赏心悦目。
高氏注意到容涂英的目光,转过头来,有些惊喜的唤:“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之前不在房中,容涂英又才回来不久,她并不知道容涂英已经回来了。
与先前为容涂英生下了容三娘的郑国夫人相较,高氏欠缺在年纪轻了些,不如郑国夫人妩媚入骨。
可她胜在年轻,肌肤粉嫩而带着光泽,那皮肤好似一掐就会出水的嫩豆腐。
权势地位才能带来美人儿的垂青,这样出身、样貌俱不差的姑娘,正对他心悦诚服。
容涂英微微牵了牵嘴角,招了招手:
“过来。”
第五百五十七章 拦截
高氏便欢快的放了东西,莲步轻移朝他走去。
她还年少,喜欢鲜艳的颜色,如花一般的年纪,使他感觉朝气蓬勃。
少女的眼中全是仰慕,温顺的态度令他满意,容涂英才刚握了她的手,外间就有下人传话:“七爷。”
容涂英便将高氏的手放开了。
高氏也不敢缠他,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连安抚她一声也没有,眼圈便有些发红。
已经凿开了山道的禅定寺位于洛阳南面约二三十里开外,站在挖凿开来的半山腰的路上,还依稀能看到洛阳的光景。
大波受徭役召来的男丁此时正顶着头上的太阳,从山脚到挖开的半山腰,站得密密麻麻的,一眼几乎望不到这队长龙的尽头。
自嘉安帝允容涂英之建议,修建禅定寺以来,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壮年男子从大唐各地应徭役而赶来此地。
近来人数越来越多,挖山道的速度自然便越来越快了。
半山腰里,一个穿了青衣,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举起了手中的铁锤,用力的锤打到了已经钉在了石缝中的铁钉之上。
他每举一下手,背上肩胛骨处便高高垒起肌肉。
汗湿了他的衣裳,使他每一下动作都有汗水顺着脸庞滴落。
身上衣裳几乎已经全贴在他精壮而结实的身上,他头发只是随意挽了起来,脸上已经蓄积起了一脸的胡渣子,他低垂着头,与周围每一个男子般,正做着活。
头顶上空传来鸟儿飞掠过时扑腾翅膀的声响,他又敲了两下,地上又溅起大片灰尘,他这才放了握住铁钻的手,仰头往天上望。
阳光下,白鸽好似擦着太阳的边影而过,很快朝山顶上正在动工的禅定寺飞掠而去,他一把扔了手中的东西,朝另一边走去。
一旁监工盯视了这边一眼,他拿起一旁桶中的木瓢,舀了水往身上泼,监工的人很快将脸转开了。
下方有人见到这里的动静,仰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将头低了下去。
天才将擦黑,山壁间仍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声音在这宁静的傍晚传得极远。
山脚下,才结束了一天辛勤劳作的人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这些人是应早前容涂英照嘉安帝的旨意,修建禅定寺时所召,来服每年每户人都有的徭役。
彼此在半年之前还素不相识,这段时间却陆续来了将近有七八千人,全是离洛阳近些的地方带着官府授印赶来的。
劳累了一天,不少人擦洗了身上,服了些粗食便陆续钻进自己栖息之所歇息了。
夜里不少人偷偷摸了出来,往山上赶。
山顶之上,原本修建了大半的禅定寺主殿,此时却已经几乎被人搬空了。
夜色下,拆出来的整齐石砖被堆放到一旁,为首的人面带焦急,小声的催促着快些。
一块块石砖被拆了下来,堆放进箱中,这里的人从晌午之后得了消息便在拆,此时已经拆得差不多了,足足装了六七十抬。
站在一旁监工的大汉吩咐着一队人先抬了箱子下山,直到半夜时分,箱子装了大半,才催促着余下的人又往下抬。
突然‘滴滴答答’好似什么水落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声音由近及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大汉仿佛还听到了衣衫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血腥味儿越来越浓,他有些警惕的四处看了看,这山顶之上,头顶再无高山树木,又无泉水,何来的滴水之声?他大声的喝:“谁在那?”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话音刚落,就有道声音突然响起。
那大汉吃了一惊,这一吓可非同小可。
山顶上夜风极大,吹来时带来阵阵腥风,让人闻之作呕。
众人**的事不好大张旗鼓,连火把都未带。那为首的大汉就着夜里皎洁的月光,一眼就看到了临时挖凿出来的石道上,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子领了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将路全部堵死了。
那后上山的人缓缓点起了火把,那竹筒里浸了桐油的麻布见火便燃,一下燃得很大,大汉看到说话的男子手中提着的刀,刃口已经有些地方卷了刃,此时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
男子提了刀,走到一旁的箱子之前,有些已经上了锁,他提了刀,狠狠一刀劈下。
‘哐铛’一声,锁应声而落,他将箱盖挑开,露出里面糊过泥浆的砖块来。
他拿了刀尖在砖块上刮蹭了几下,砖块之上的一层薄薄泥浆落掉之后,露出里面的金灿灿的颜色。
“王爷。”队伍之中有人陆续跟了上来,将山顶之上的人包围在其中。
今夜这些人因为急着运送这批银钱离开洛阳,因此中了埋伏。
到了此时,那为首大汉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晌午时收到的容涂英的飞鸽传书。
明明当时容涂英说的是事已成,秦王府及嘉安帝的人手都应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才是,为何这会儿却正好被人堵了个正着?
王爷?当今还有哪位王爷,有这本事,悄无声息的领人埋伏在此处?
大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秦王燕追,可是他不是应该在幽州吗?又怎么会在此处?
下一刻他已经想不了这样多了,山下守备似是已经被破,这路来路不明的人马将山顶上余下的数百人团团围住。
禅定寺原本容涂英的人不少,可是燕追自乔装打扮,隐入禅定寺以来,都在暗中观察部署。
当日太后去世,他从幽州赶回奔丧时,与嘉安帝商议的正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