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没有要责怪徐灵的意思，他神色凝重，不认可罗叙的工作态度。
他吩咐：“以后，公司任何项目，都不要用此类艺人了。”他不是针对罗叙，他是觉得这样的理由简直莫名其妙。
车上，池秋还在为碰到罗筠而高兴。
他和陆鸣说了好些以前的事情：“我们第一次说话，就是在罗阿姨自己打理的小花园里。你还记得吗？是你先和我说话的。”
“记得。”陆鸣随口问，“等下要吃了晚饭再回去吗？”
“好啊。”
池秋还沉浸在那段初见里，整张脸上神采奕奕：“你知道吗？当时我都惊呆了。你一过来就说我的眼睛很漂亮，像春天的颜色。说实话，我那会儿都快忘记春天是什么颜色了。”
从11岁到15岁，整整四年，池秋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度过。
哪怕小时候看过很多风景，等时光流逝后，视觉的记忆不再累积，空荡荡的内心会把颜色吞没，只剩下无尽的黑。
陆鸣直接一愣。他没想到曾经的自己如此缺心眼，对着一个盲人夸眼睛漂亮，简直多此一举，说不定还会惹得对方不高兴。
幸亏池秋没有丝毫不耐，因为那一天他心情低落，压根不想说话。
17岁的陆鸣见他不吭声，背靠着花园中的一棵树，在斑驳的绿荫下，他叹了口气。约莫过了半个世纪般，久到池秋听到对方离开又回来，拎着一杯奶茶贴到了池秋脸上：“别不高兴了，我们说说话吧，消磨消磨时间。”
他耸了耸肩，顾自喝起一杯奶茶，语气老成，又带了点活泼：“我夸你眼睛好看，你怎么都不理我？”
池秋耐不住陆鸣的声音清澈好听，也耐不住奶茶的甜腻，他不情不愿地回了陆鸣最开始的搭话。
至于回答了什么，现下的池秋转过头来。他面对着开车的陆鸣，突然问：“你还记得我回答了你什么吗？”
陆鸣捏了捏方向盘，神色冷静：“池秋，我在开车。”
池秋哑然。
趁着一个红绿灯，车子停稳后，池秋轻声问：“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和我聊十年前的事情？”
“我们分开了十年，对于彼此，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池秋希望陆鸣可以对他坦诚一些，但如果陆鸣不愿意开口，他也不会强求。
“陆鸣，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一些。”
这个红灯很快就过去了，陆鸣踩下油门，他平稳地开着车：“我没有不愿意聊，是时间太久远，很多细节我并不记得。但我记得，你当时回答过我，春天没有颜色。”
池秋的心瞬间明亮起来，往往陆鸣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将他满心的阴霾，轻而易举地吹散。
池秋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陆鸣不记得了。
但池秋一定不知道，陆鸣会知道这句话，不是因为记得。
在陆鸣出国的一年后，池秋在池兰雁的鼓励下，写过一篇偏童话类型的小故事，投稿发布在残疾人励志周刊上。
这篇故事的名字叫《摘星星》，里面的主角正是池秋自己。他在故事中，不止一次地回答别人：“我的眼睛不是春天，春天是没有颜色的。”
《摘星星》作为池秋的一部分个人资料，被一并传到了陆鸣的邮件里。
陆鸣的耐心充足，他读完了这篇寂寞的故事。
如今，坐在爱人副驾驶的池秋幸福地笑着，信誓旦旦地对陆鸣说：“你回来后，我知道春天是什么颜色了。”
陆鸣握紧了方向盘。
在车子驶入商场的地下停车库时，他刻意看向池秋的眼睛，渴望找到当年的春天。可除了漂亮，他看不到春天的颜色了。
池秋没有变，变的是他陆鸣。
第31章 “陆鸣失眠了。”
池秋下车时，特意带了自己的导盲杖。商场人来人往，不比餐馆清净方便，他拿着导盲杖可以少给陆鸣添麻烦。
陆鸣却认为，商场人多，导盲杖不如自己方便。
他建议：“你可以挽着我走。”
池秋红了脸，觉得在商场做如此亲密的举动，似乎有点难为情。他一边想，一边把导盲杖赶紧放了回去，生怕陆鸣变卦。
他伸手，乖得不像话：“知道了。”
陆鸣握住了池秋的手，让他紧跟在自己身边。两人就像是正常的情侣逛商城，慢悠悠地闲逛，东看看西看看，一点都不着急回家。
唯一不搭的是，陆鸣穿着一身西装，较为正式。
一路上，有不少人朝他们这对举止亲密的男性伴侣投来目光。池秋反正看不见，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陆鸣则是丝毫不在意，全当看不见。
路过面包店时，池秋闻到了黄油膨胀烤发的香气，他扭扭捏捏地走不动路了，和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样：“陆鸣，我想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