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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刻春日(112)

他身上好臭,好酸,好反胃。

虽然他和池秋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但这些全抵不上他被吐了一身的崩溃。

季宴琛默默地进到浴室,脱下衣服,打开花洒。不知不觉地,他的眼泪填满了眼眶,一拳打在浴室的墙壁上。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季宴琛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带池秋去喝酒了,就因为让池秋喝了几口酒,他今天不仅挨了陆鸣的训,还遭了池秋的吐……他真的真的太委屈了!

委屈到能立刻写八百字的日记和季飞宁告状,虽然季飞宁可能不会搭理他。

而在别墅主卧。

作为伴侣的陆鸣与季宴琛不同,他不顾酸涩的呕吐物有多难闻,面色平淡地把池秋带到了浴室中,三两下地帮池秋脱掉了吐脏了的衣裤,只留下一条白色的四角裤在身上。

池秋稍微清醒了一点点,发愣地盯着前方。他出神的样子,和平时装瞎的模样差不多,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陆鸣见他醒了,试图和他沟通:“池秋。”

池秋眨了眨眼睛,应该是有点累了,乖乖地回应道:“干什么?”

陆鸣说:“去漱口。”

浴室柔和的灯光把池秋的那双眼睛映衬得十分漂亮,哪怕池秋的左眼没有任何一丝神采。

池秋歪了下脑袋,居然听懂了陆鸣的话,他乖乖地跟着陆鸣去了浴室,仔仔细细地漱了口,还刷了牙。他的脚底打滑,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靠在陆鸣身上。他深呼一口气,胡乱地洗了一把脸。

慢慢地,他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看到自己有着一只黯淡无光的左眼,像极了一件只能观赏的“艺术品”。

一瞬间,由于酒精作祟,池秋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陆鸣见他还迷糊着,便带他回了床上:“等我一会儿。”

虽然池秋只是喝了一点酒,但醉酒后不宜马上洗澡,所以陆鸣只去浴室接了一小盆温水,用拧干的湿毛巾给池秋稍稍擦了擦身。

为了避免池秋不舒服,他让池秋靠在自己怀里,抚着他的背脊。陆鸣侧身,端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温水,应该是刚才张姨送进来的。

“你刚吐过,最好喝点温水再睡。”

池秋点头,喝了一大口后,突然问:“知言……是谁?”

陆鸣的手一顿,语气偏沉:“你怎么会知道他?”

“他是你的亲戚吗,还是朋友?”池秋的语气低迷,纠结地发问。

“是我在国外念书时的同学。”陆鸣拧了拧眉,将水杯随意地搁在床头柜上,做了补充,如实说,“我和他关系不和。”

池秋脑袋晕乎乎的,显然没听陆鸣在说什么,他有气无力地歪倒在陆鸣怀里说:“可是……”

陆鸣以为是夏知言不知好歹地来找了池秋,心中隐隐不悦:“是不是他来找你了?他的事情我会处理,你没必要理会他。”

池秋没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宴琛说……他的眼睛和我的很像。”

陆鸣沉默下来。

他看到池秋抿着唇,醉意浓烈,带着几分自嘲,啰唆地解释:“宴琛一定是看错了……健康的眼睛,哪会和我的一样?我左边的眼睛从小就看不见,妈和外婆伤心得不得了。妈还总说是她不好,没能给我一只健康的眼睛。可、可这不是她的错呀。是因为我,她才有那么多烦心事……”

池秋揉着眼睛,内心的渴望是潮湿的春雨,连绵而下,打湿了陆鸣的掌心。

池秋揪着陆鸣的衣服,沮丧地说:“我虽然不认识‘知言’,可我有点羡慕他。陆鸣……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他的身上,好像会发光一样……”

特别漂亮、自信,这是被困在原地的池秋自认为没有的东西。

今天见到后,他前所未有地在一个与自己相似,却又极其不同的人身上,感到了肆意生长的自卑。

陆鸣知道池秋的眼睛能感受到光,但这光绝不可能是从夏知言身上来的。

当年,夏知言用陆悠的设计稿改变了自己那老鼠般的人生。而陆悠则是陆鸣内心最敏感脆弱的一处地方,夏知言将它踩在脚底,由此登高而上。

这种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会光?若是有,恐怕也是偷来的,窃来的。

陆鸣全当池秋是酒后胡言,耐心指正:“他身上没有光,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啊。”池秋不依不饶地与他对峙,发起了有气无力的“酒疯”,固执地同他较真,“你为什么要说我看错了……我看得好清楚,连他有多好看都看清楚了!而且、而且舅舅还会邀请他去画展,我只能偷偷去,你也不愿意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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