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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妄/十九春(4)+番外

作者: 熟茶/诗无茶 阅读记录

我不说话,只在心里反驳我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又听见他叹气出声,我请先生来,是做我林深时的堂上客,掌上珠。而非笼中雀,囚中莺。怪我一开始出手狠绝,声势太过,让先生成了惊弓之鸟。

这话倒是中听,我闭上眼,偏头睡去。

他当真日日四时一刻起床为我烹煮清粥,有时会懒懒睡个回笼觉,有时就着晨雾,坐在花园摇椅上看着我,不过也就是换个地方复习瞌睡罢了。行军打仗的人身体机警,睡梦之中也注意着外界的风吹草动。每每收了嗓,总有件狐氅会及时披到我肩上。

这人真是睡得快,醒得也快。

我怕冷,年关将至,一连几日不曾出门。林深时白日应酬办事,日落归家,怕再将我弄伤,夜夜只敢老实抱着我睡,于我而言,这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清闲惬意。

三十那天,我照常吊完嗓,他起身替我系好披风,又将立领使劲拢了拢,遮了我下巴鼻子,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他抬手拂了我发上的雪,告诉我他今日要回林府,团年饭回来再陪我吃。若我愿意,也可回梨园与传玉他们一同过年。

我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梅花鹿起身抖落一头霜花,踌躇着想朝我走过来,又看了看我身旁的林深时,是怕他。只能在原地打着转儿,时不时又抬起脖子眼巴巴望我两下。我走过去蹲下顺它的背,它眯着眼睛使劲往我手心里拱。

林深时在常青树下长身玉立,并不过来。

良久,他声音从一片冰天雪地里响起,我年少的时候,也猎过一只鹿。

我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他像是咳笑了一声,我送给了一个姑娘。

我不再接话,他也没继续往下说。

他望着我,我望着鹿。

傍晚我让凤嫂———林深时请的会做川菜的嬷子给我做了两食盒饭菜糕点,辛辣酸甜都有,司机将我送到梨园便被我遣走了。我进去打了个招呼,估摸着时间,提着食盒又出了园子,朝城郊旧庙走去。

年三十是团圆的日子,腊月的通市热闹都是今日家家户户关起门来各自享乐的预戏。主街铺满了雪,偶有几家门前洒落一地大红鞭炮被点炸过后飘落的零碎外衫。欢声笑语被宅门楼窗隔住,隔不住,又模模糊糊传出来,传出来,左邻右舍的交织在一起,雪面都被盖了一层祥和。

万家融融灯火明,我是踽踽独行客。

旧庙也染了年味儿,一片嘈杂中不知道谁眼尖吼了一句“三爷来啦”,片刻安宁过后,一群小鬼一呜溜跑到庙口扒着门框看我走近。

往常一人一个银元,今天过年,我一人发了三个。食盒一开,一双双黑手把里面的点心筷子分个干净。

我掂着手里的三个银元,朝他们看了一眼,问道,阿四呢?

人小鬼大的十二耳聪嘴快,一开口点心沫就从嘴里跳出来,他前两天跟人打架,脸没消肿,不敢来见你。

我停下动作,阿四向来懂事,是乞丐里的孩子头,平日谁惹事生非他都要理个公平对错,怎的今日换他犯混了?

和谁打架?我问。

茶馆儿里的客人。十二嘴里塞满吃食,含糊开口,好像是有人说您坏话,他听着了气不过就上去把人打了。老板也不要他了,年终的工钱也不给开。

我眼神沉了一下,说我什么?

十二一滞,闭着嘴嚼食,眼神有些闪躲,不再开口接话,周遭也渐渐安静下来。

我板着脸叫人把阿四找来。

过了年关便满十五的少年如今已同我一般高大,若抹去此时眼角和嘴边的青青紫紫,换身衣服洗把脸就是深宅大户养出来眉清目秀的俊俏儿郎。

十二把椅子擦干净,我掀开长衫坐了上去。

为我打架的?我看着他问。

他低头不说话。

我甩手把银元掷到地下,钱币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琳琅声响,我声音冷下来,像吞了门檐上结的冰霜,平日里怎么嘱咐你们的?耳朵生到哪里去了?说了八百遍不要在外和我扯上关系,点头应的倒是好听,转头就去和人打架!怎么?天大的委屈我求着你帮我受了?打一架就堵人口舌了?你舒坦了还是我舒坦了?!

可他们说你!说得难听!说得该死!他骤然抬头,朝我吼出来,十二他们几个在后面扯他衣服示意他不要还嘴,他转头把他们薅开,再回头望我时泪水包着眼珠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怕眼泪决堤似的。

我从胸腔发出一声冷笑,那你倒是说给我听,他们说我什么?有多难听,有多该死?

他嗫嚅了两下,手指抓了抓衣角又放下,一咬牙,给自己壮了壮胆,说,他们说你是兔儿爷,是下九流!说你雌伏给男人,说你以往都是假清高,一直端着不下海是钱没给够,说你,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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