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40)

“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想清楚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在腐烂了，所以想借着我重新回到他高中的辉煌时期。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理科成绩好，走哪都被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围着。”

“他只是想在我身边获取他内心的宁静。”

齐名的声音戛然而止。

颜澈看她。

齐名耸肩：“说完了。”

颜澈：“……噢。”

齐名挑眉：“你是还想听些什么吗？”

颜澈眨眼。

齐名舔舔唇：“比如，我跟他告白？”

颜澈盯着齐名。

齐名哈哈大笑：“我没有跟他告白过，我也没承认我喜欢过他。”

颜澈斟酌许久，才缓缓问出：“严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齐名摸摸鼻子，想了想。

“是个俗人，是个执着于恋爱的俗人，但是他女朋友都挺漂亮的。噢，还热衷于抽烟喝酒和烫头，前段时间见他，他已经换了一头金灿灿的头发，看着跟熟透了的小麦一样，难看死了。”

颜澈被她逗笑，心情就不那么沉重了。

他好奇：“你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齐名张张嘴：“他高中和大学的差距太大了，何况他的女朋友都很好看，告白了也不会有什么结局，高中不能早恋，大学，就已经不知道是否还应该告白了。”

颜澈轻轻拉她，齐名迟疑：“嗯？”

颜澈一字一句：“你很好看的，比他那些女朋友都好看。”

齐名抿着嘴缓缓笑起来。

她舔舔上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哦，谢谢你哦，颜澈。”

颜澈腆着脸，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用谢，应该的。”

夜晚放大了每个人的情感，也放大了那些浸泡在泪水中的爱和恨。

二十出头愣头青小子的爱和恨，就在一场泪水里变得清澈、透明。

齐名其实挺开心的，也挺感激的。

“谢谢你呀，颜澈，谢谢你这么直白地表达你对我的情感，我真的真的，我真的很开心的。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被你这样聪明可爱乖小孩喜欢，是令人特别特别开心的事情。”

颜澈酸涩地笑着，笑出了几分释然和畅快。

他摇摇头，柔声：“不用谢，不用谢的，齐名。”

齐名：“我对严策吧，现在也算不上喜欢了，我只是喜欢以前的他，又上进又阳光，怎么看，都像是一簇小太阳，闪耀在心田上。我现在其实都想不起他究竟长什么样了，但是闭上眼睛，只觉得他干净脸庞后就是一窗明亮阳光，照亮着我的心。”

颜澈点点头。

严策是齐名的太阳，齐名是颜澈的月亮。

他明白。

他释然。

但是仍有不甘。

他不甘，所以执意陷在深渊中挣扎：“倘若我说不呢？”

“齐名，倘若我说不呢？”

“我无法打消对你的情感的。”

齐名攥紧拳头，平滑的指甲成了利器，尖锐地刺向她的掌心，疼痛而真实。

她猜到了。

喜欢不是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

她回头，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她的鼻尖快要触碰到颜澈的鼻尖，颜澈却只看得到她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她眼中没有笑意，只是很疑惑，很疑惑地问他：“那你说，怎么办好呢？”

“颜澈，要怎么样才好呢？”

是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还是说，你能够冲破那些最俗气的东西再来说爱我？

颜澈被问倒了。

远处有蛙声，在月光里，一个扑腾，跃得高高，很快就消失在了浓密的草丛里。

颜澈呼出一口气。

重重地。

齐名听他叹气，脑子却越来越清醒，她冷静分析：“颜澈呀，你看你读东大，我就是普通一本，两边校区也不在一起，恋爱以后反而会畏手畏脚。”

“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

“最后一开始的心动就全都被消磨殆尽了。”

颜澈：“你和严策也是这样吗？”

“你害怕心动消失，所以一直不告白，一直在逃避，不肯直视。”

齐名微微笑了，她有些无奈：“我直视了我和他的感情，不告白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绕来绕去，颜澈自己想不明白。

齐名有些累：“是你自己给不了我答案，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怎么做。”

齐名站起身来，甩了甩手臂，她肩部有些酸楚，齐名没再看他，只是立在桥头，她的背影纤脆弱，细细看去，却觉得像篱笆下的翠竹一样，有着永远不屈服的韧性。

晚风吹起她的衣摆，吹得衣服鼓鼓的，隐约能看到她的肩胛骨。

齐名往前走了：“颜澈，走吧，该回去了。”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