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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马(194)

作者: 熊小小 阅读记录

陈岸把他抱起来,像抱着一个安静的泥娃娃。

他温柔地吻他的眼睛,鼻子,嘴,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一众人看着。

“解气了没有?”他问他。

容斯言没有反应,他好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明明把这些都毁掉了,彻彻底底砸烂了,可是心里还是很空,满身心都是茫然和无能为力。

有什么用呢。

赵正博和父亲不会回来。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提醒他,他在做的只不过是补救,而非逆转。

他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凡人,没办法逆转时间。

离开前,容斯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燃烧的红烛扔进殿内。

寺庙里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熊熊大火很快把整座燃灯殿包裹了,不消片刻,殿内的秘密就会被彻底埋葬。

陈岸抱着人离开了。

沈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痛心疾首。

心中暗骂陈岸昏了头,搞男人搞得头脑不清,竟然跑来多管闲事。

他和冯达旦基本确定了容斯言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学老师,和陈岸关系匪浅,但是还没有查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因为入校时的背景资料全是假的。

他可能是赵正博的朋友,或者亲戚。

可以肯定的是,陈岸被美色迷惑得不轻,甘愿毁了多年来的人脉关系,只为博美人欢心。

沈麟恼火地看向容斯言,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沈麟惊愕地顿住了。

容斯言被陈岸抱在怀里,头是搁在肩膀上的。

他的目光阴冷而寒毒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碎尸万段,全然没了刚才的茫然和无助。

沈麟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他突然感觉,这双眼睛有些熟悉。

很多年前,他在一个年轻的教师脸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眼睛。

单纯,明亮,清澈,执拗,一往无前。

那是某一年刚开学的时候,新入职的一批教师领了各自的办公桌,学校要求每一个教师都要在墙上贴自己的座右铭,以警示自身。

其他老师都是随便从书上摘抄个名人名言,牛顿爱迪生苏东坡什么的。

只有那个叫郁丹青的老师,用这样执拗清澈的眼神,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写道“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沈麟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

郁丹青?

难道……容斯言是郁丹青的儿子,郁风晚?

他不是早就应该死了吗?!

陈岸找了一圈,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容斯言。

家里原先的衣柜很小,陈岸不爱买衣服,后来容斯言住进来,他就换了个大的,法国奢牌的当季时装一箱一箱往衣柜里塞。

容斯言就缩在最下层,最小的那一格里,只有那里是空着的。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冰凉的水就顺着衣柜缝流出来,地板上一道细长的暗色痕迹,仿佛地板在流血。

“要不要吹头发?”陈岸语气轻柔,小心翼翼,像哄一只怕生的小猫,“吹完头发上床睡觉,白天肯定很累了。”

里面没有声音。

陈岸想了想,道:“还是因为那个破庙的事?……咱不信那个啊,那都是封建迷信,马克思主义者才不怕那个……”

容斯言在衣柜里躲了多久,他就在外面蹲了多久。

蹲到脚麻了,他怀疑容斯言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强行打开柜门。

容斯言没有睡着,也没有哭,只是这样呆呆地坐在衣柜里,眼神空洞疏离。

他拼命地往柜子里缩,好像希望自己成为黑暗的一份子,就此湮灭。

陈岸怕极了他这样的眼神,好像随时就要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了。

他把他从衣柜里抱出来,给他吹头发。

吹完塞进被子里,半逼半哄道:“睡觉好不好?有什么事,明天醒来再说。”

容斯言:“为什么呢。”

陈岸:“什么?”

容斯言自言自语:“为什么,我现在待在这里呢。”

陈岸一愣。

容斯言:“我现在应该去陆月生家里,去杀了他。还有冯达旦。可是我就这样待在这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很温馨美好。”

他的声音很冷,仿佛从很远的地底传来。

陈岸摸他冰凉的手背,反手扣住,用自己的体温帮他升温:“会的。只是我们需要时机。”

容斯言:“没用的。”

陈岸想要说话,被容斯言打断了。

“我们目前找到了什么?一个人证苏逸川,其他就没了,”容斯言自言自语道,“你知道的啊,没有物证,根本没办法判他们死刑。”

“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做的都是无用功,我竟然今天才想明白,”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可是没关系,我刚刚忽然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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