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花旧事(21)

正当齐棠不知如何是好迷惘地走回流丹殿时，恰巧碰到陆统大将军前来求见。

“陆将军。”齐棠问候道。

“陛下，臣想求陛下一件事。”

“陆将军直说便好。”

“陛下，”陆统轻轻递上一封泛黄的书信，“臣想请陛下将这一封信转交给长公主殿下。”

齐棠接过信封，上面写着几个端庄雅正的字“吾妻齐柔亲启”。

“这是修云留下的。”陆统叹息着，提到逝去多年的爱子，陆统鬓角银发还是忍不住的轻微颤抖。

“我知道了，”齐棠喃喃道，“是修云大哥……”

陆统离开后，齐棠对着灯花沉思了一夜。

齐柔本以为齐棠再也不会来了，没想到齐棠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邀月宫前，不同的是齐棠手里多了一把剑。

“柔姊，信。”齐棠把信递给了齐柔。

齐柔一眼就认出信封上陆修云的笔迹，冷哼一声，将信件随手扔到地上。

“柔姊，是修云大哥的信。”

“那个懦夫的信有什么好看的！”齐柔勃然作色。

“修云大哥不是……”

齐柔打断了齐棠的争辩，讥讽道：“怎么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把我往火坑里送，还一口一个为了大齐，倒真是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当初发过的誓说过的话眨眼的功夫就全都不算了！”

“柔姊，修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齐棠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书信，放回齐柔床边，叹息道，“柔姊出嫁的那天，修云大哥也跟着走了……”

“他抱着装着一个玉匣子走到了湖中央，玉匣子里装满了你写给他的信，直到尸体被发现时，他还是死死抱住那个玉匣子不松手。宫里无论是谁都知道，修云大哥不肯松手，是因为他到死也舍不得你……”

“修云大哥是尽忠于大齐，但修云大哥对柔姊更是爱到骨子里了……”

齐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修云……死了？”

齐棠点了点头。

“柔姊，我知道大齐确实对不起你。”说罢齐棠将手中长剑拔出，递给齐柔，平静道，“邀月宫的人我都支走了，柔姊今日想要杀了大齐皇帝也是无可厚非。”

齐柔接到剑先是一愣，随即嘲讽道：“哟，想没想过我杀了你，你的大齐可怎么办？”

齐棠温和一笑，伸手主动将剑刃扶到颈间，说道：“大齐自有大齐的运数，交给其他人处置去吧，我只希望我的柔姊如愿就好。”

“在我心里，大齐和柔姊不一样。”

齐棠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利剑划破自己的脖颈。等了好久好久，齐棠听到了长剑咣当落地的声音。

齐棠睁开双眼，却看到齐柔掩面而泣：“棠儿，为何偏偏是你？”

齐棠是大齐皇帝，却也还是那个昭启十六年苦苦哀求父皇不要答应燕国和亲的重情重义的天真少年。

大齐全国上下，只有齐棠问出了那个幼稚的问题：“父皇，大齐能比得上柔姊吗？”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昭启皇帝沉重叹息着拒绝了齐棠的哀求。

一晃十多年，齐棠却还是一如往日，叫齐柔如何能下得了手。

齐棠离开后，齐柔打开陆修云陈旧的信封，里面是洋洋洒洒数页，在陆修云的信里，昭启十六年，齐柔没有被迫和亲，而是与自己结为夫妇，信中清清楚楚的描述了成亲那天，齐柔的嫁衣何等的精致何等的美丽，嫁衣上绣着的蝴蝶兰草宛若是真的一样，也写到了婚后两人有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甚至把几个孩子的名字性格都写了下来，大儿子是如何因为调皮而扭伤脚踝，小女儿又是如何的乖巧聪慧，也写到了未来女儿出嫁，儿子娶妻，还写到齐柔最偏爱二儿子家的小孙女……

洋洋洒洒数页笔墨，满是陆修云与齐柔未曾得到幸福美满，齐柔微微笑着一页一页的翻过，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三个字。

“我等你。”

第11章 宣元八年

随着冬季的越来越寒冷，齐柔的身子也如老太医所预言的一样，一天接着一天的衰落，邀月宫红梅绽放的那天，齐柔却永远的寂寂睡去。

当齐棠捧着大把鲜艳红梅走入齐柔室内时，齐柔虚弱一笑，遗憾道可惜现在不是春天，她是真的想再看看御花园的那株桃花树。

“棠儿，”齐柔无力地嘶声唤道，“再读为我一遍修云的信吧。”

齐棠顺从地拿起那厚厚一叠泛黄的书信，温柔的声音娓娓悦耳。

齐柔听着陆修云所编织的美好梦境，止不住眼角渗出的晶莹泪珠，渐渐地齐棠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恍惚间齐柔看到了御花园那颗枝繁叶茂的桃花树，阳光洒洒，繁花灼灼，香气四溢，蜂蝶成团，花下有一人翩翩独立，白衣胜雪，熟悉的笑容得是那样的令人安心，那人缓缓张开怀抱，仿佛已经等候齐柔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