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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出现一次的男人(94)

阮秋平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原本只是估摸着时间,觉得该走了,就浮上去准备离开,只是刚碰到水面,就不小心碰到了蓝缠藤,手指立刻被蓝缠藤上的尖刺刺破了。

他原本对这件小伤一点儿都不在意,可随即,湖底就散发出了一阵白光。

他下意识地看向光源,顿时便发现他原来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的思苦蚌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地破土而出,莹莹润润地发着光。

阮秋平立刻就激动地重新游了下去,伸手便准备去掰蚌取珠,可这思苦蚌紧紧地合着,无论怎么用力也掰不开。

阮秋平抬头看了眼湖面,蓝缠藤聚集的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最后的出口就要堵住了,阮秋平心中一紧,慌忙就要抱着这思苦蚌往湖面游,可这思苦蚌太过庞大,直径有半米多长,抱起来更是重如石块,阮秋平连试了两次才堪堪把这个蚌抱起来,可抱起来之后,这蚌竟然像是长腿的活物一般,沉甸甸地带着阮秋平要往水下跑,等阮秋平终于抱着这蚌浮上去的时候,湖里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蓝缠藤彻底封闭了水面。

阮秋平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阮秋平试着用法术去击破这些蓝缠藤,可随着一遍又一遍的尝试,除了他的法术一点一点流失之外,这些蓝缠藤毫发无损,丝毫不动。

刚刚使用的法术耗费了阮秋平过多的精力,让他现在使用起屏息咒来都有些吃力了,阮秋平抱着怀里的思苦蚌缓缓沉落在水底,感觉浑身都散了力气。

阮秋平落在潭底的淤泥中,怀里的思苦蚌却悄悄张开了一个狭窄的缝,柔软的蚌肉触碰到了阮秋平的指尖。

阮秋平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朦胧,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然后一寸寸接近。

那是女人的呐喊,儿童的啼哭,男人的怒吼,动物的悲鸣。

这些声音嘈杂的挤入他的耳朵,入侵他的脑海,让他的神色愈发涣散了下来。

紧接着,眼前的景色也一寸寸暗下来,在漆黑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声声辱骂传来,一声声叹息传来。

他看见他伸出双手,想让母亲抱他,母亲却哭着转过了头。

他看见父亲笑着拿玩具逗他,笑着笑着,却又叹了口气,换上一片愁容。

他看见同龄的孩子拿木棍抵着他的胸口,将他推倒,骂他说:就是因为你这个晦气鬼,我们家才不得不搬家。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孩子们围着他转,一遍一遍地喊他晦气鬼,倒霉星。

他看见母亲将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们赶走,愤怒地向那些孩子们泼水,让他们滚,然后默默地去清理被扔满泥巴的大门。

他看见病床上的母亲哭着扑到父亲怀里,浑身颤抖着说:我们不要他了吧,我受不了了,我太痛苦了,我要疯了……

他看见母亲转过头发现了他,面容忽然变得惊慌失措:秋平,秋平,你不要听妈妈胡说,妈妈脑子不清醒了,妈妈不会丢下你的,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看见自己说:妈妈,你们把我扔了吧。

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忽然捂住脸,歇斯底里地痛哭了起来。

.

“睡吧。”一个柔软的声音忽然传来,声音温柔地像水,也像云,“好好睡下去……就不会难过了。”

他浑身都被水包围着,可这冰冷入骨的水也在顷刻间变得温暖了起来,像是一张柔软的床铺,温温柔柔地托举着他的身体。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的眼睛也慢慢阖上了。

确实是一个美梦。

阮秋平记不清是什么内容,但总觉得是湛蓝的天,干净的云,云层环绕着他,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夜晚并不漫长,太阳升了起来,似乎有一道阳光透过蓝缠藤的缝隙洒在了湖里,将阮秋平睡梦里微微弯起的唇角也映照得明亮了起来。

柔软的梦仍在继续着,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歇一样。

拥抱着他的云朵,变成了拥抱着他的家人。

咚咚抱住他的腿,甜甜地喊他哥哥。

父亲爽朗地笑着揽住他的肩,说要手把手教他法术。

母亲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喊他的名字,并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云朵里,他所有的家人都是笑着的。

阳光明媚,野花绚烂。

阮秋平沉浸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却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没有拥抱他,也没有笑。

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手中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他个子很高,站得也很挺拔,背影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与孤寂。

那人手中的拐杖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