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刀(139)
可他深知自己不会醉。
没有饮酒,人又怎么可能醉?
他只觉得悚然。
若说在七年前,剧变将将发生之时,他尚能读懂薛兰令心中所想,眼中所见。
然而这七年过去,他再见到这个旧时挚友,儿时至交,竟又觉得熟悉里满是陌生。
他已不懂他了。
他甚至谈不上了解他。
他想到的事情,似乎从不是薛兰令想到的事情,他以为薛兰令想做的事情,又远远每一桩都超出他的意料,并不在他的“所想”之中。
一个人的变化能可如此之大。
有琴弘和叹了口气,他伸手,取下另一只酒杯,为自己斟了杯酒。
任何人若是被自己的朋友以这般态度对待,怕是都会发怒。
可他不会。
他不对薛兰令生气,因为他知道发怒也没有任何意义。
有琴弘和不认为那句杀了他是个威胁或警告。
他听得懂这句话的深意。
正因为听得懂,才会知道真正应该发怒的人是谁。
有琴弘和想,无论事实是怎样的,明玉坠又究竟为了七年的错误付出多少代价。
无论那是不是误会,在这七年之后,它都只能是一个事实。
他想到这里,饮一口酒。
黎星辰提剑走入。
有琴弘和便唤他:“黎少庄主。”
此处旁若无人,他方能这么直白地称呼。
黎星辰停下脚步,抬头看来,迟疑了片晌,还是走近坐下。
黎星辰问:“神医怎么在这里喝酒?”
有琴弘和道:“神医难道不可以喝酒?”
黎星辰道:“可以,但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有琴弘和道:“只要我想,那我什么地方都会出现,你也就在哪儿都能见到我。”
黎星辰道:“神医唤我,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有琴弘和便为他斟一杯酒。
有琴弘和神情认真地道:“少庄主还未考虑好,是否要做我的药人吗?”
黎星辰顿时僵住。
良久,他道:“我暂时还没有那个想法。”
有琴弘和叹道:“这可是造福天下的善事,若少庄主与我做成此事,整个江湖乃至武林,岂不是人人都对少庄主敬之重之,恨不能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黎星辰道:“事关重大,还是要三思而行。”
有琴弘和看他片晌,颔首道:“说来也是。”
顿了顿,有琴弘和又道:“少庄主也饮一杯酒罢,顺便听我讲一个故事。”
黎星辰道:“神医也喜欢讲故事?”
有琴弘和道:“我不喜欢讲故事,但这个故事却很值得讲。”
黎星辰问:“为何值得?”
有琴弘和笑了笑,他道:“因为除你之外,也许再没有人能听到这个故事。”
黎星辰便道:“洗耳恭听。”
“这个故事,先要说主角,”有琴弘和探出手来,先伸出三根手指,“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黎星辰点了点头。
有琴弘和道:“男人是个猎户,两个女人是姐妹。”
“他们初遇之时,猎户受了伤,在山脚被妹妹所救,这猎户伤势不轻,于是在姐妹家中休住了许久。在这段时日里,猎户与妹妹互生情愫,彼时姐姐不在家中,二人朝夕相处,更是情深意浓,渐渐两情相悦,互许终身。”
黎星辰问:“后来姐姐也喜欢上了猎户?”
有琴弘和淡淡笑道:“后来,猎户伤势痊愈,便要与妹妹一同离开,说是要回家成亲,二人定下时日,打点好行李离山归家,待抵达家宅时,妹妹方知,猎户原来不是一个猎户,而是某个庄园的主人。”
“妹妹虽觉遭受蒙骗,却见猎户对她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怠慢、疏远,便也放下心中不满,安心留在庄里与猎户朝夕相对、日夜作伴。然而就在妹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终身即要在此生活时,猎户竟告诉她,自己想要得到姐妹朋友的家产,只要妹妹为了这个家着想,愿意出卖朋友,找到能够栽赃陷害、毁掉朋友的把柄,让猎户能顺利拿到这份家产,他们就可以择日完婚,从此他一心一意,对她只比往日更好。”
黎星辰道:“妹妹不会答应的。”
有琴弘和偏首问他:“为什么不会答应?”
黎星辰道:“若是妹妹答应了,那故事最开始,就应当说姐姐。”
有琴弘和道:“不错,妹妹没有答应,她与猎户撕破脸皮,离开了庄园,却也还放不下过往种种,期待着猎户失去她后回心转意,而猎户,也当真为此后悔心伤,两人藕断丝连,正牵扯时,姐姐寻来,猎户对其一见钟情,姐姐也心生爱慕,二人背着妹妹纠缠一处。”
黎星辰道:“那后来妹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