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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73)

趁这个时机,杨翎再次瞄准,沈馥也反手从腰间抽出一直藏着的手枪,尝试着瞄准到处躲藏的章振鹭。陆既明不敢抽出捅进身体里的刀,忍着疼,走过去,拽住沈馥,说道:“往崖边退。”

又是 “砰砰” 几声,杨翎和章振鹭都各中了对方一枪,但都不致命。杨翎一直用火力压制着章振鹭,让他无暇瞄准埋下的地雷。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弹匣也有用尽之时,只要让章振鹭找到空隙,他绝对会点射炸雷。

沈馥与受伤的陆既明藏在侧边,枪口自树后探出,章振鹭四处躲藏,活靶难瞄,他手心全是汗,还有点儿抖。他拿不准,不敢开枪,怕一击不中反而暴露位置。

陆既明挨着沈馥在旁边,呼吸急促,声音也有些抖。

他说道:“快开枪,大不了就是个死,当对亡命鸳鸯。”

沈馥正要回嘴,谁想和你当亡命鸳鸯。

陆既明自后面伸手,托着他擎枪的手,稳稳当当的。他说道:“给你扶着,我眼有点花瞄不准,你瞄,三、二、一......”

沈馥想说不行,那三个数又催着他必须行,他匆匆瞄准,一时间,其余一切的声音都被他屏蔽在外,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到陆既明急促的喘气声,还有他数的三个数。

“砰” 的一声,刚刚射出一枪的章振鹭,脑袋上爆出一蓬血雾,他脸上的表情凝住了,震惊惶恐之余,还有一分恶劣的得意。

静了一瞬,然后是震天动地的轰鸣,地雷炸了。

混乱中,沈馥只觉得地动山摇,目之所及皆是被炸起的山石枝叶,什么都看不清。他感觉到陆既明仍旧紧紧地揽着他,两人被爆开的热浪推出去,坠下山崖。

千里之外的平州城,宜阳路沈宅,仿佛在梦中一脚踏空,沈令仪惊醒过来,捂着胸口坐起来。她推窗看去,见夜幕低垂,星光柔和。房子里空空荡荡的,仿佛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她打开留声机,轻快的梵婀玲曲流泻而出,仿佛是琴弓化身成了轻盈的少女,在琴弦上跳跃起舞,脚尖一点即收。

正当此时,楼下的门铃也响了,从窗口看出去,正好见到戴着西式礼帽的于维鸿。于维鸿摘下帽子,又摁了一下门铃,抬头正好与沈令仪的目光撞上。沈令仪拢了拢头发,裹紧睡袍,伴着音乐,踩着节奏,下楼见客。

于维鸿进到客厅时,沈令仪正好扶着楼梯下来,声音懒懒的:“贵步临贱地,寒舍蓬荜生辉。”

她拿腔作势的,于维鸿看着新鲜。很多时候,沈令仪在他心目中,还是许多年前那个在育婴堂扯下红头绳送给他的女孩,倔强、聪明、漂亮但心软,如今却有些让他捉摸不透了。

仿佛在正事之余,有了新的游戏。

于维鸿说道:“好几天没见,你还好吗?”

沈令仪却烦极了他这幅样子,明明都已经撕破脸皮了,还装作无事发生,令人生厌。她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了的女士薄荷烟,甲油几天没补涂了,有些斑驳。

“说正事儿吧。” 她说道。

于维鸿笑了,不知是自嘲还是嘲她。他低头看自己手上拿的帽子,说道:“有一些顶要紧的东西,是一些书信和账册,藏在平州城里。陆既明若能活着回来,定会找出来,我要看其中的内容。”

什么叫 “若能活着回来”?听起来很是凶险。陆既明的安危,沈令仪并不关心,但她关心沈馥。

“什么书信?什么账册?” 她说道,“你不说得明白些,让人如何找。”

于维鸿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不说便不说,摆这幅脸色做什么。” 沈令仪娇柔地嗔了一句,斜倚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这么晚了,我都有些饿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了点心再走?”

夜色撩人,美色却比夜色还要动人,里头还蕴藏着几分神秘,几分危险,让人酥了骨头。

不等于维鸿回话,沈令仪就叫仆佣把热好的点心夜宵拿上来,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干的湿的甜的咸的都有,让人食指大动。

沈令仪拿起其中一小碟,摆到于维鸿面前。嫩白的瓷碟上,盛着几个巴掌大的脆饼,闻着很香。于维鸿是不打算在沈家吃东西的,见到这点心陌生,看上去又可口得很,免不得多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沈令仪一笑,说道:“海藻粉磨面,揉成苔绿的底子,撒上芝麻,我听人说,这叫‘蛤蟆酥’,在南方很是常见呢。你说你读书时在南边,难道没见过?”

话音虽软,婉转娇柔地说来,最后一句却像是图穷匕见,露出刀锋寒芒。

于维鸿猛地抬头,看向沈令仪。沈令仪正托着下巴,一瞬不转地盯着他。甭管这酥到底叫什么,在南方常不常见,他这一瞬间的惊愕,在她眼中已是露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