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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48)

本可以让裁缝上门,像之前那样,不知道今天陆既明为什么要带着他亲自来量身。

那讨人嫌的孟三居然也来了,搂着个曼妙女郎,似乎是来量身做旗袍。一行几人坐在雅间里,瑞福祥备有香茶糕点,由一个瘦削的灰衣伙计奉上。那伙计放下茶点,恭顺殷勤地说了几句吉祥俏皮话。

沈馥递过去一眼,觉得那伙计居然有几分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

裁缝等着量体,觉得他谄媚丢人,低声呵斥那伙计道:“吴香,还不快下去!”

那伙计讪讪然退出去。孟三饶有兴趣地又看了几眼,朝陆既明挤了挤眼,满脸戏谑,陆既明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只是喝了口茶。

沈馥猛然想起来,许久之前在落雁滩旁孟三的园子里,他有提过,陆重山的杨姨太太和瑞福祥的一个伙计有染,伙计就叫什么 “香”,看来就是这个吴香。但沈馥实在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他看向陆既明,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撇开不想。

因为要裁婚礼用的礼服,陆既明既是大主顾,又是少东家孟三的贵客,裁缝量体格外殷勤认真。先是给陆既明量了,轮到沈馥的时候,陆既明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抢过裁缝的软尺,亲自给沈馥量。

沈馥瞥他一眼,驯顺地抬起手,任陆既明拿着软尺量他腰围,仿佛环抱。

“干什么......” 他小声问道。

陆既明也小小声回答:“量体裁衣啊。”

沈馥不知他又犯什么病,嘟哝道:“装模作样......”

陆既明将那软尺一紧,沈馥被他一勒,话音骤断,无处着落。陆既明贴着他耳朵说道:“现在人人都传我是个痴情郎呢。”

他们面上都是笑意盈盈的,在旁人看来就是耳鬓厮磨,陆既明的手在沈馥的腰上反复流连,说话时交颈贴脸,偏偏俩人都是高挑英俊,看得孟三那女伴脸颊飞红,掩着嘴吃吃地笑。裁缝垂手立在旁边,满脸窘迫,孟三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哼起浓艳戏词。

“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

唱罢,孟三套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催道:“走了我的大少爷,到点儿了。”

陆既明抽走软尺,往旁一抛,深情缱绻地朝沈馥看去,说道:“我和孟三有事相商,先离开一步,待会儿来接你回家。”

陆既明真的是占了皮相的便宜,眉高目深,好似真的深情款款,不知就里的人,一下就能在他的眸中溺死。但沈馥心知肚明,既然陆既明要做这个痴情郎,他也就配合。

“快点来。” 沈馥柔声说道。

陆既明点点头,抬手似要摸他的脸,又顿住收回,最后只是帮他抚了抚衣襟褶皱。

沈馥哪肯认输,若说假装痴情郎,他自认也不差过陆既明。他当机立断,抓住陆既明停在他衣襟的手,面颊上一片逼真的红,低头让嘴唇擦过陆既明的手,声音既轻又柔,他又说道:“快点来。”

陆既明点头,一步三回顾,当先往外。

孟三嬉皮笑脸地携伴跟在后头,沈馥一直都烦他,抬脚踢了踢脚边的小凳,把只顾着调侃陆既明的孟三绊了个踉跄。

孟三气结:“你!”

沈馥朝他笑,还是那副羞不自胜,沉溺爱河的模样,无辜极了。陆既明还在前头,孟三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气鼓鼓地跟着走了。

裁缝重新拿起软尺,战战兢兢地道:“沈少爷,麻烦抬抬手。”

沈馥收了笑,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漠然地看向窗外。 窗下正是车水马龙的旺市,天光已经大亮,人来人往。沈馥眸光一缩,人群中有个小个子的少年,正好抬头看他,就是小阿。

沈馥忙吩咐裁缝:“劳烦叫人帮我卖份今日的报纸来。”

裁缝忙去吩咐,沈馥在窗边正好看着瑞福祥的伙计到马路对面去买了一份报纸,小阿在他身边走过,状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那伙计匆匆上来,把报纸拿给沈馥,沈馥笑得如春风拂面,上前一步,拂过那伙计衣摆。

“谢谢,你这儿蹭了灰。”

那伙计受宠若惊,讷讷不敢言,赶紧退走。

沈馥拿起报纸,手心里扣着从伙计衣兜里摸出来一张便条。裁缝量完尺寸已经离开,只剩下沈馥一个人坐在雅间里,品茶看报。

见左右无人,他匆匆展开那张便条,上面赫然是沈令仪字迹。

“看管松懈,特此传信。于不可信,从长计议,伺机一晤。”

沈馥匆匆揉起便条,扔在水杯中,化去字迹,连茶带纸泼掉。脱身的路又断了,他心里思绪万千,想到沈令仪与于维鸿往日的情谊,又替沈令仪担心起来。

思来想去,已经到了中午,陆既明果然如约返回,载着沈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