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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41)

秦雁是个使枪的好手,自然也一眼见到了他,抬手朝他挥了挥。

小阿生怕他知道自己在望风,抬起手上的扫帚给他看,示意他自己在干活。秦雁笑了笑——天色很暗,但小阿就是知道他笑了。

紧接着,秦雁从兜里掏了掏,抬手朝小阿扔过来。扔得极准,小阿捂住被砸到的额头,鼓着腮帮子,从地上捡起一粒包着糖纸的酥糖。

小阿朝他摆摆手,把窗户关上,走廊里静悄悄的,隐隐能听到楼下觥筹交错的声响,沈令仪的卧室里却静悄悄的。

沈令仪正看着站在房间正中央的于维鸿。

和往常不同,沈令仪今日没有穿她那些花花绿绿的旗袍。她只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衫黑裙,这是外面女学生们爱穿的 “文明新装”。不施粉黛,一条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这一切,使沈令仪看着青涩而稚嫩,却始终不如她艳装时动人。

但她私心是愿意以这样的面目见于维鸿的,这个时候,她感觉他们又回到了当时十二三岁,在育婴堂时的日子,虽然苦,却也快乐。

于维鸿已经是个沉稳的成年男人了,斯文克制。他摘下眼镜,用衣摆擦了擦镜片,戴上眼镜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

他说:“我以为你们走了,船票没有用上吗?”

沈令仪脸色一黯,说道:“出了岔子,虽有船票,船客名单里并没有我们。”

于维鸿坐下了,正坐在沈令仪旁边,他说道:“是吗?”

沈令仪眉头一皱,觉得他好像并不意外。她捏紧了衣服下摆的布料,又放松下来,抬眼看着于维鸿。分别数年,他好像变得陌生起来。上一次见面时还没有这样的感觉,上一次见面,他们俩都欣喜异常,是他乡遇故知,是旧情再缱绻。

但今天,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仔细看着他的脸,轻轻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陆大少扣住阿馥,我们难以脱身。你之前说,你和南边的势力颇有些勾连,能有什么门路帮帮我们吗?”

于维鸿叹了口气,好像无能为力:“如今陆重山在晋中一手遮天,实在是难,但是......”

沈令仪听见他语气中似有转圜,心又提起来了,好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日在育婴堂前分别,她摘下自己的红头绳塞给于维鸿,好像把自己的一部分也塞给了他,如今,她盼望,这一部分,还存在于他的心里。

她说:“阿鸿,性命攸关,我们三个人的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于维鸿点点头,沉声说道:“这样吧,我来想办法。如今阿馥就在陆家大少身边,能不能让他想办法传些要紧的讯息出来,这样我的工作也好展开,也更容易些救你们出来。”

沉默了半晌,沈令仪只觉得自己嗓子干涩,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说道:“陆家势大,陆既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太危险了......”

于维鸿却不接她这一茬,从兜里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快散场了,我要走了,免得让人起疑。”

由始至终,他都是温声细语的,临走前,他握住沈令仪瘦削的肩膀,侧脸在她的腮边碰了碰,他说:“有消息便遣人给我送信。”

沈令仪看着他走出去,门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感觉自己心中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 摘自某份民国婚书,在《中华遗产》上看到的 * 参考自《去趟民国》 前几章看到有几个疑问,答一下: 地名全是杜撰,和实际地名地理位置无关。

第二十八章 白头永偕

楼下,沈馥见于维鸿不急不缓地从楼上下来,不动声色地汇入交际场内。他纵然内心焦急,也只能按捺住。

沙龙已近尾声,沈馥也听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一是说大帅陆重山最近病体抱恙,在醇园中养病。二是又要用兵了,少帅章振鹭枪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去。

既然都凑到沈家沙龙来了,要么就是押宝在陆既明身上的,要不就是两面投机的墙头草。大多数人话里话外都在撺掇陆既明,暗示他这正是赢得老爷子欢心的大好机会,正好回醇园去尽孝,说不得老爷子一高兴,这一次领兵的机会,就让陆既明得了去。

确确实实是个好机会,沈馥将眼光投向陆既明。陆既明被众人簇拥着,脸上带笑,只不说话,像在想别的。众人调笑絮语,吹捧奉承到了极点,陆既明不经意间瞥向沈馥,两人对视一眼。

一瞬间,沈馥觉得自己难得与陆既明通了心意:此时此地,衣香鬓影,却让人厌烦。

到了散场时,众人散去,只留下满室的浓杂香气。沈馥有心和沈令仪说两句话,只是陆既明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