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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138)

“就知道吃,也不知道说两句......”

杨翎端着碗,拿着筷子,看着一下子被收空的桌面,无言以对。

自那日起,沈馥吃好睡好,每日吃饱饭后还绕着院子遛弯儿,过得比老头还老头,就卯着一股劲儿要把伤养好。小阿日日撵在他屁股后面,问他:“我能和你一起去吗,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小阿长大了不少,已经是个少年样子,但在沈馥眼中,他还是个孩子样,说起老成话来,让沈馥忍俊不禁,只好敷衍道:“看你表现。”

一晃俩月过去,沈馥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下沈令仪再也找不到阻拦的借口了。

“姐姐,我想回平州了。” 沈馥脸上全写着认真,一点儿玩笑的语气都没有。

这一回,出乎沈馥的意料,沈令仪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一脸的为难,欲言又止。杨翎就立在她旁边,两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

沈馥的心不住地往下沉,急急问道:“怎么?出事了不成?”

“倒也不是。” 沈令仪连忙安抚他,“你看这个,才送来的信。”

沈馥连忙接过来,他本以为是电报,谁知道真的是信。柔软的白宣,力透纸背的墨迹,是陆既明的笔迹。

“阿馥,见信如晤。信辗转送达时,南方估计已有春意,请你务必好好待在南边养伤,勿要北上。战事未平,情况未定,我虽困于囹圄,但日日悠闲,身体康健,唯一所念便是你的伤。万望珍重,来日再见。”

短短几行字,沈馥来来回回地看,仿佛要从字里行间、横竖撇捺中看出端倪来。

为什么要写信,为什么困于囹圄,来日又是哪一日。

杨翎斟酌着说道:“送信来的人也不清楚,说是经了好几手,不知信从哪儿来,说要是回信,交给他就行,他往回递。这么折腾,估计是怕电报不安全。”

沈馥的眉头还是紧皱着。

如今北伐虽未结束,但严一海已露了败相,陆既明早早就向郑肇投了诚,郑军如今能占上风,陆既明也出了不少力,郑肇总不该反咬陆既明一口,怎么陆既明还如此小心翼翼。

沈馥是关心则乱,眉头紧锁,杨翎只能继续说道:“我去一趟吧。”

这下,没有人有异议,这是最好的选择。

事不宜迟,杨翎是连夜出发。等他走后,半夜三更,沈馥的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他拎了个藤箱,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一步迈出去,便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吓得差点叫出来,定睛一看,昏暗中坐在地上瞪着他的人不是小阿还有谁。

“你怎么在这儿?” 沈馥小声说道。

小阿气愤地说道:“就知道你要偷溜,这几天我都睡你门外呢!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和我说好了的,必须得把我带上......”

当时答应时怎么料到如今的境况,杨翎去了,沈馥自己按捺不住也要去,小阿是必定要留下来看家的。

“怎么能留姐姐一个人。” 沈馥压着声音耐心劝道,“再闹起来,咱们俩谁都走不了。”

他说得有理,小阿犹豫了,低下了头,牙咬住嘴唇,想了半天,最后说道:“哥,你到平州后,能不能帮我...... 帮我探听一下秦大哥的消息......”

他们离开平州时,秦雁伤重,生死未定,小阿一直没放下心来。

沈馥松了口气,说道:“这是自然。”

第二日,沈令仪是打着哈欠醒来的,眼下发青,她去敲沈馥的门,打算唤他起来吃早饭时,敲来敲去都没把门敲开。

她脸色一变,推开门,房间里空空如也,她再看,发现衣箱里少了几件衣服。她又气又急,连忙敲开了小阿的房门,小阿就睡在沈馥隔壁,夜里有动静,必定听得到。谁知道,门一敲开,小阿也不等她问,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听见!”

沈馥迎着朝阳,走进春日蒙蒙的雾里,去到火车站,上了一列北上的火车。

他养伤时也不忘关注战况,郑肇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半个月前已经越过蓬莱港,深入北方腹地了。如今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最后的胜败上,陆既明的名字再也没在报纸上出现过,沈馥再急也无法,在火车上难以成眠,睡不着时便拿出那玉带钩来,反复摩挲。

等火车距离平州还有一日路程时,严一海通电全国,宣布投降。

火车上的乘客都茫茫然不知所以,聚在寥寥几台收音机旁,听郑肇北伐胜利后的宣讲:“...... 军阀势力推倒之日,便是统一政府建设之日,而革命胜利之日,亦愈将不远矣——”

沈馥手上还捏着陆既明寄来的那封信,连日来,这封信已经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就连纸上的纹路,他也一一摩挲过。他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头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