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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122)

沈馥看着陆既明的眼睛。

陆既明长得好相貌,眼睛在深深的眼窝里就像一泓深潭,静水流深,沉默不语时自有万钧之力,沈馥觉得自己几乎都要溺死在里头了。他扪心自问,自己愿不愿意将自己的安危、家人的安危连同这份信任,一起放入到陆既明的手里。

好似蹒跚学步的幼儿,这仿佛是沈馥第一次在充满怀疑与算计的生活里,尝试着将信任付出给除了家人以外的人。

他说:“于维鸿和我说,小阿,也就是我弟弟,是被你的人救走的......”

陆既明一挑眉,问道:“你信了?”

沈馥越发无地自容起来,低下头,说道:“我收到了小阿拍来报平安的电报,是从蓬莱港发来的,你...... 我......”

陆既明听了,沉吟道:“蓬莱港...... 秦雁正好在那儿,因着那边的海运生意,他都在那头替我奔忙,我去问问就是了。”

见他没有责怪,只是有条有理地回答,沈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既明也没打算让他说什么,只道:“回去吧,回去说。”

沈馥堵了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无措紧张得像个孩子,左右看了又看,企图找到灵光乍现的瞬间,让他将肚子里那些弯弯绕说个明白。但左近无人,只有如瀑的常春藤,还有胸前插着的一朵花。

沈馥忙把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拿在手上,递给陆既明,说道:“送给你的。”

陆既明失笑,戏谑道:“就一朵?”

的确有些寒碜,而且这一朵还是从人家西餐厅的桌面顺过来的,无论怎么说也算不上是件体面的礼物。闻言,沈馥又把手往回收,脸上涨红。陆既明只是逗逗他罢了,将花接过来,低头又嗅了嗅,说道:“很香,谢谢。”

他低头时,鼻尖浅浅埋入娇嫩的花瓣中,脸上有笑意。

世人眼中,陆既明是浪子,浪子与玫瑰向来是搭配的。再说了,又有谁能抗拒浪子回头,倾心相付呢?反正沈馥抗拒不了。

沈馥左右看看,再次确定了这条狭小的、一眼看到头的巷子里没有旁人。他拉了陆既明一把,将陆既明拽入常春藤垂下的绿瀑后,让葱郁的枝叶连同影子挡住他们的身形。

他说:“你闻闻看,我也很香。”

陆既明被逗得满脸都是笑,让沈馥靠在墙边,自己则低头亲吻下去。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落在脸上,暖暖的,好像很多个吻。

远隔千里之外的蓬莱港,小阿正苦恼着。

按说在蓬莱港与秦雁相处的日子该是很舒服的,秦雁每日里都要去码头,早出晚归,回来之后也基本不多说话,有时候小阿在家里见到他还吓一跳,又高又大的个子,木头一般的脸,杵在那儿,门神似的。

不仅如此,秦雁还给他留钱用,钱不算太多,但足够他花销,还有钱买零嘴。

这样的日子,按理说是很舒服的,事实上也很舒服,在小阿的记忆中就没有过过这样轻松的日子。但如此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小阿就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仿佛在油锅里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一是他心里记挂着姐姐和哥哥,惦记着不知道他们好不好,也怕他们担心自己。二是他在面对秦雁时,越发愧疚起来。

或许是过于思念自己早逝的弟弟,秦雁对他太好了,好得过分。

秦雁每日里总是晚回,再早也要等天黑。但每次他回来,总是会带些东西,有时候是些小孩儿爱吃的零嘴,有时候是些小玩意儿。有时候是草编的蝴蝶蚂蚱,有时候是些小人书,还有一次带了个精致的玩意儿,一拧发条,有个小人儿会推门出来踏正步,随之而来的还有 “叮叮咚咚” 音乐。

小阿看着自己房间里五花八门的玩意儿,总算忍不住了,问道:“秦大哥,我冒昧问一句,你弟弟去世时多少岁啊?”

秦雁面无表情,眼神却是一黯,说道:“五岁。”

小阿:“......”

虽然他小时候有上顿没下顿,导致个子没长起来,但他也已经快成年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送得不妥当,秦雁有些失落,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

小阿连忙摆手,急急说道:“没事没事,我喜欢呢,你别多想,我没嫌弃,我每天都玩儿呢。”

秦雁走后,小阿看着如山一样堆起的有趣玩意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把音乐盒的发条拧起来,听着 “叮叮咚咚” 的音乐声,真的觉得有趣起来,他小时候也没玩过呢。但等发条转完了,又发起愁来,人家对他这样好,他可是满嘴都没句真的呢。

小阿又把发条拧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一边在发愁,一边也在想法子。他现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不能买车票船票,但他走街串巷几天,也算找到了些门路,只要有钱就行了,还不少,得好几百元钱呢。他没那么多钱,但秦雁有,他瞄到过,秦雁对钱一点儿也不上心,都放在房间的抽屉里,有钱还有洋票银元,乱七八糟地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