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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獠之牙,夏莫长久(319)

作者: 周子亦 阅读记录

“哗啦”一下,尸体摔进污水里的声音。他知道之前骂了自己半句的那个人一定没有机会把脏话骂完了,因为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再然后,安小标满怀耐心地等,却是天地凄怆无声。

地上红纸散落,除了手里枪管的烫,随风一阵浓一阵浅的刺鼻硝味,井盖底下再也没有丝毫动静。来的人一定不止一个,但恐怕见到出头鸟太惨的死相,剩下的都放聪明了,打不成,撒开两腿躲还不成么?

“到底是没骨气的多。”轻声嗤笑一句,他拿贵重的毛料衣服专心蹭亮枪管。

该是换个地方打地鼠的时候,他一抬头,猛然间只见天地间晨曦一线。

——日出了。

一手挡在眼前,并不强烈的日光,他却好笑地发觉自己的眼睛像吸血鬼一样剧烈刺痛起来。

“忆辰?你叫忆辰?”

“开什么玩笑,你爸起名字的水准也太草包了,天亮是用来睡觉的啊,有值得回忆的地方才奇了怪了。”

熟悉了黑暗的眼睛,实在是经受不了白昼。而他而言这已不是照耀,而是灼烤。被沾满日光的回忆所灼烤——真让人意想不到,曾以为是温暖的东西竟然有一天会把人烫到。

第 224 章

夏莫久坐在房里,不确定自己是活是死。

一种灵魂出窍的怪异感觉,从碰上易寒衣之后就没有间断。她还是她,却慢慢变得不似她自己。脑袋里乱哄哄地总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大很杂,无论她是想堵住耳朵不听,还是用力分辨其中只字片语,都无能为力。

这样下去她大概会疯掉的,夏莫久摇摇头这么想着。

外头似乎枪声又响了,她不确定。脑子里的声音总是容易和现实混淆,她常常觉得困,却不敢睡,恐怕总有一日跌进了梦里却浑然不觉自己正处于一片虚幻。

就连现在……她也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又一个梦里。怎么跑回玄武来的她完全不记得,仅有的记忆在篝火月夜戛然而止。她睡下去,再一次睁开眼来,竟然发现自己坐在那辆回忆不甚美好的加强宝马车里。

她见到了獠牙,还有安小标。他们在谈论对她而言深涩难懂的话题,那一晚的月亮很漂亮,然后枪声突然响了,一切跳跃得像是电影。

找不到梦的开端,以及现实的终点。她坐在这里,灵魂去了不知所踪的远处,仅留沉重的肉体独自茫然徘徊。

夏莫久啊,夏莫久。

这么着迷地看着日出,她混乱的头脑里反复在想,是否曾有和现在相仿的某一日,不,或许是某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她总是这样对日光祈祷,无聊地企盼会有什么人施舍给自己一个名字。

名字……简单的东西,被很多人忽视的东西。

偏偏对毫无存在价值的人而言,那是被肯定的证明。缺少的话,再强大的人都会彷徨着走向死亡……这样重要。

“砰!”

一整日神志不清地呆坐,直到枪声尖锐得活像是从自己脑中穿过,她的身体一震,全身像上了弹簧似地突然绷直站起。

再怎么神经迟钝,逃跑的本能总还有的。但那时候的她不知怎么了,蜿蜒血迹从紧闭的门扉下慢慢渗透进来,她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看,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夏莫久你找死吗?”

手臂被人向后扯过去,她根本不想回头,可是身体惯性迫使她回身去面对那张脸——命运作诡,这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却命定般偏偏顶着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一眼看过去,竟很是清隽秀气。

“喂,说话!”

一巴掌刮过去,夏莫久捂着自己发疼的脸终于有所反应,“你一天不打女人手痒么?”

“没办法,这是小姐你打开金口的开关。”说这话时他半个身体已经跃上了阳台,余下一手拽着夏莫久胳膊,连拉带拖地把她从房间拎到空调外机的支架上。安小标本来就是从碎掉的玻璃窗空降到房里来的,进出用窗不用门,夏莫久进一步怀疑绑架之外他还是个入室盗窃的老手。

“跳。”

“这里是三楼!”

她真的不该转头,安小标抽出的枪本来是抵她太阳穴,现在变成抵她脑门了,“我说跳,这会儿没时间跟你磨叽。”

夏莫久气得全身发抖,她看看脚下,拼劲全力也只能做到面如土色地闭紧眼睛,“那你杀了我算了。”

“凭什么把子弹浪费在你这种草包身上啊,真是。”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枪真就这么撤了,语气随之稍有放柔,嘲笑声隐隐约约的,“没什么好怕,跟跨三个台阶比也差不多。”

“那是对你……妈呀!”

话没说完她就被安小标扯着一道跳下去了。结结实实的水泥地,穿着单薄的她就势在地上滚了至少三圈,皮肤上扎满了细碎的小玻璃渣,动一下就疼得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