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313)

“诶，这毫无根据啊……”

“放出去的狗沾了一身铜臭回来，我得考虑用冷水替你灌肠。”因为长相阴柔过甚，尹飞扬冷峻的表情里，永远不乏某些看似温和的调侃，“接近史世彬的人大多会被腐朽的资本主义浸染——你的后遗症就十分严重呢，寒衣。善意提醒：不要在有关史世彬的事上跟我玩猫腻，我还是相当看重你的，别逼我过早地把你封入冰块冷藏到下个世纪。”

也只是看似温和罢了，易寒衣遗憾的是，这家伙的口齿间其实都在释放冷气。

“最好不要骗他说没有见过我哦，你也想长命百岁的吧？”离开战地前史世彬叼着烟懒洋洋扔过来的忠告还在耳边盘旋，字里行间威胁的意味，到现在终于随烟雾散尽渐渐明朗。

臭味相投么……这两个死对头对彼此恶劣秉性的了解真是异乎寻常地深入呵。

“除了该死的商业理论，我真希望你们有聊到一点正题。”尹飞扬的手从毯下抽出，苍白的指节击打着乌木椅栏，“理由！就算是想找死，麻烦给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

“是您没有认真听我的汇报吧？说过了是殉情，殉情啊。”

因为这句话，易寒衣随之被尹飞扬伸手拉至眼前。近距离所见的这双眼睛更美丽也更冷淡，“我已经没有耐心听你的笑话了。”

“我可是忠心耿耿地在说真话哦。”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哪一个用词刮到了尹飞扬的逆鳞，微笑着偏头避过，他的口吻却蓦然严正，“纸面上割什么地划什么势力范围都假的很，抢来争去都是玄武的。谈判得以进行的根本，正是史世彬主动放弃名正言顺的继承权，而安炎方面拿出彭洛的骨灰供他处置。”

彭洛……

以青稚的少年面貌自杀，实则终年二十八岁，对自己的行为负有责任力的杀手——这就是那块比“史世彬”三个字更碰不得的逆鳞。

疯了。

尹飞扬只是动了动唇，这句话于己于人都太残忍，他说不出口。

况且不止一个，而是这一对都疯了才对。誓要生死相随？这算是什么狗血的八点档爱情悲剧！这里是浅水湾，港界黑道的心脏，罪恶深不见底的那只黑洞所在！当事人也都不是小孩，彭洛与世隔绝活的年限长了些，稍许贸然还可理解……至于史世彬此举，根本不似他本人一贯沉稳的处事，而凄厉诡异得活像是被他疯疯癫癫的第三任妻室附体。

为情所困，为爱而死——他娘的一句狗屁，说出来只会得道上中人满堂哄笑！

“少主？少主？”

尹飞扬沉思之际，易寒衣唤了他几次都毫无反应，两道修眉不禁拧了起来：这不是他的错觉，近日以来尹飞扬强悍依旧，冰冷依旧，但他的内部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崩塌。

以旁观者的眼睛来看，竟然会蓦然觉得这张伤痛至深的脸不堪一击。

“真是，您打算走神到什么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他指尖触碰到尹飞扬下颚的时候，反倒是被对方冷得惊人的体温惊得一颤。

本应温热的脸部竟然会比肢体末梢更冷，这家伙简直不像是个活人。

微微用力抬高这张脸，冰冷的偶人终于有所反应。仅仅瞳中一闪而逝的花火，总算也能让易寒衣舒一口气，“啊呀，您到底还活着哪。”

“放手。”先不论那道眸光的含义是否等同于愤怒。

易寒衣只是笑了一下而没有放手的打算，当然他也不至于胆大到有任何进一步令自己丧命的动作，“现在的您没有号令任何人的能力。别忘了您是相当诱人的猎物，如果继续保持这种不设防的姿态，早在法格纳巨兽淌下第一滴口水之前，离您最近的我一定会尽职尽责地将您完全吞下的。”他的眼眸笑意斐然，“不剥皮也不会弄断手脚，我说到做到。”

尹飞扬的情绪则在他这一通长篇大论中渐渐平稳，因为怒火而稍稍有了点神采的双眸，不出半会儿又完全地冷淡下去，“啊，无论是被放进开水里煮还是被投进油锅里煎，听起来都不怎么令人期待。”

“真狡猾，您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吧。”

“谁知道呢。”他言罢突然地倾身向前。

白色身影完全遮蔽了视线，眼前一片茫茫。易寒衣的杀手本能告诉他空无即代表着危险，瞬间无法有过大的动作，他顺势翻转手掌，指尖由抬转承，尖削的指甲如利刺般迎向尹飞扬送上门来的咽喉。

结果如何看不清楚，只有细不可闻的皮肤裂声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血液的味道令他周身兴奋，如果是这个人的血，足够让每一个细胞狂舞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