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95)

“你是日本人？”她略微走近，狐疑地递出手去。

“只是常年侨居在外，我其实是中国人。”他礼貌地微笑，握紧她手的力度堪比专业的上流公子，一切恰到好处，“无论如何，希望您能配合我的后续治疗。”

“我尽力。”夏莫久冷淡地回答，抬起头来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双诡秘的眼睛不值信任。

正说话间，背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再熟悉不过这种短暂的地动山摇，夏莫久不由自主地随着大地震颤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险些摔倒。

“最好不要回头。”与她面对面站着的易寒衣仍然微笑，这或许相当于忠告，却不怎么善意。

作用只是驱使着夏莫久往相反的方向行动。站定后再一回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并未跑出太远，站在这里还看得见建在松林里的屋子成了一堆燃烧着的巨大柴薪，松涛震颤着落下刺脸的松针，很快到处就都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出了什么……”

话也来不及问，便被他意味深长的叹声截断，“到底是死了。”

这种语调叫人全身发抖，更值得恐慌的是他说话时永不褪色的那抹笑意，“这么快解脱了呢，真让人羡慕。”

她恐惧地转身逃跑。感觉自己好像是从住着一个魔鬼的屋子，逃到了住着一群魔鬼的森林。

“最好不要往那个方向——”易寒衣的声音从背后鬼魅一般缠缚上来，“那里有一头正发怒的野狼，搞不好会吃了你唷。”

不幸被姓易的全盘言中。她匆匆跑到房前时，只一眼寻见獠牙的身影便千里寻亲似地不管不顾冲了上去，直到差点被脚下软绵绵的一团东西绊倒。

她停下来，低头看，发现那是个大张着口，皉目欲裂的凄惨死者。弹孔在他的额头中央，血还在流，她甚至看得到血液在冰冷的空气中冒出的白气。

把所有惊叫的力气积蓄起来，她从原地高高弹起，避之不及地跳过尸体逃向那边的獠牙。

“——你怎么逃掉了又回来？！”杀手却不怎么欢迎她似地，瞪着眼瞧她半晌，最后只好把她拽向身后，边口齿不清地大骂了一通脏话。

“哟，这不是阿九妹妹嘛。”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即使面前有坚不可摧的獠牙挡着，夏莫久乍听这个声音，还是吓得两腿一软头不敢抬。

该死，她怎么忘了彭洛死讯会引来安小标驾到。而既然二佬在场，那么无论爆炸还是死人，都变得无比顺理成章。

“把她的脸露出来，阿七，我要看到她的脸。”

包括獠牙无条件地服从指令，一个背手就扯着她的肩膀把她半个身子拉了出来，“你满意了？”

“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他笑得惊悚，语声淡然。一旦这家伙的手里有枪，毫无悬念地，下一秒他就一定会把枪口举起来——区别的只是这一次谁是活靶。

“夏莫久，”非常不幸，这就是他所的准心所向，“我问你，彭洛他死了吗？”

夏莫久极快地瞥了地上那倒霉鬼一眼，他是因为说真话，还是因为说假话而惹来杀身之祸？又或许安小标不过是突然想找几个人杀？

如果是这样，她岂不是平白无故地死定了？

“砰！”

恐怖的枪响毫无征兆打破死寂，幸亏獠牙手快往下拉了她一把，那颗子弹几乎是贴着夏莫久的头皮过去，冷飕飕地带走她顶心的发。

“再说一次，我耐心很差。”安小标的手根本没动。她看得清楚，这个恐怖的家伙发弹时好像手里拿着的枪完全没有后坐力，他只要扣动扳机的那根手指就够，“难道要我数一二三吗？”

“……没，他没死……”夏莫久战战兢兢地回答。

“是吗？”

没有什么比这个笑容更恐怖了，她最怕那只红色的眼睛笑弯起来，从中泻出的冷酷星星点点，却比完全睁开时更叫人头皮发炸，“那么你的回答呢，阿七？”

“没死。”杀手到底是杀手，她的话干脆利落不带拖拉，而且气势逼人。

“带着你的人滚吧。”他总算是把枪撤了下来，眸子里的煞气却不见收敛，“不送。”

这次连强势的獠牙都走得很快。谁都看得出来安小标急切地想杀人，不趁现在逃远说不定就白白搭送了大好性命。也只有夏莫久这个傻子边跟着她跑边气喘吁吁地问，“他是不是看女人不顺眼？”

“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就在安小标把人都赶出来，独自到屋里走了趟来回之后，爆炸发生了。獠牙大概想得到他在房子里做了什么事，真想看看那张一贯嚣张的孩儿脸，在把少年尸身抱出冷水时是种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