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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83)

作者: 周子亦 阅读记录

这场硬仗旷日持久,总不缺安小标出手的时候,但谁也想不到逼得他第一个出手的会是个女人。——这样一个捱过两个月毒瘾,依然不肯服软的女人。

甭说是一介女流,铁铮铮汉子趴在毒魔脚下舔舐的也不在少数。她能撑到现在,史世彬收买人心的本事高深是一条,安二佬有意无意看在兄妹情分上放软手腕又是一条。毕竟这姑娘身子底薄,一不小心弄残了可惜,弄死了,那可更要不得。

可惜这姑娘丝毫不领情,一根筋替史世彬效忠着呢。怎不想若是老道毒枭出狠手,哼,那压根就没有她摆硬气的半分机会。

“就算你什么机要都不肯说,至少也把史世彬收买你的法子吐出来!”半开玩笑地,安小标卡着她的脖颈道,“我还真的是很好奇,就那一夜春宵,他还真有本事把个好好的女人给弄疯了啊。”

是,她定是疯了,白白替姓史的遭了两个多月的罪!

他是给她钱,还是给她名呢?葬着人命的钞票她拿不起,他们更不能结婚的,史氏朱红的门楣用血染红染亮,于她,那根本全然陌生遥远。

一个是凡夫俗子,一个,却是浴血而生的黑道贵胄。

既然彼此互不相干,那么……她凭什么替他死守情报?受这么多非人的苦楚与折磨?

“喂喂,回神了,这里不是你休息的地方。” 冷冰冰的双手贴了上来,拍着她的两颊。抬眼却只见青年靠近又离远的脸,越是想看清那双赫赫有名的修罗瞳,视线就渐渐地愈加模糊。

“诶,二爷!这小妞哭了。”

“没看错吧,我瞧瞧——唷,真哭了真哭了。”

毒瘾上来的时候不哭,电流穿身的时候不哭,受了点抚慰优待,倒止不住哭得稀里哗啦。——也只有女人吧,古怪得浑然不讲道理。

安小标却没心思去捞女人心里那枚针,他看着夏莫久哭,自己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用哄小孩似地语调说,“好啦,阿九妹妹,你听话大家都好做。受苦受累当个叛徒,或者舒舒服服当个叛徒,看哥哥我待你多好,都给你二选一呢。”

胜利在望,他心情奇好也不足为怪。按照常理,安小标想,这是一个人心理崩溃的标志。

心灵的堤坝筑得再高,里头承的却是流水。只要一条缝,一个孔,里头的水越满越是容易哗啦一下冲垮。心防沦陷之后,后续工作就容易了。他才不管事后悔之莫及的俘虏是要上吊还是要撞墙,能用的就纳为己用,硬是要愚忠的,他包送一张去冥府的单程票。

不过审女人确实比审脖子死硬的铮铮硬汉有意思。给一巴掌塞一把糖,连哄带骗有时候反比鞭子管用。

夏莫久的嘴唇动了两动,欲说什么的样子,安小标便将左耳迎了过去。却不知这女人闭着眼,颤着唇,哆哆嗦嗦地说了些什么。一句话,令二佬如沐春风的笑脸唰地一下突变,转成了那张人见人怕、终日照不到光的修罗鬼面。

“出去。”安小标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怖,“都出去。”

识相的就该鱼贯而出。脚慢的一个落在最后,冷不丁被二佬一指点中,“你,留下做事。”

局促不安地被遗留在这个暮然空旷的房间,墙壁雪白,猛一眼看去恍同丧堂。电椅上的少女闭上眼后就再不醒来,她的头微微偏向一侧,黑发如瀑倾下,被冷汗濡湿后亮如缎子。

——也不知是活,是死。

“你去,把那电流开到最大试试。”

二佬的话音冷飕飕地,听得那倒霉鬼一阵哆嗦,“要是真电死了——”

“死不了。”说得极为肯定,他的面色却阴沉晦暗,“不是叫阿九么,她是只九条命的猫。”

满手冷汗地推动滑杆,做下属的也只有依言行事。但安小标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到时候万一出了纰漏,保不准他就迁怒到自己身上,一刀砍了他脑袋。

房里安静得银针跌地也能听见,机器嗡嗡地运作起来,仿佛能听到那股强电毒蛇般地摇头摆尾,吐着信子朝猎物猛扑时的“嘶嘶”声。

与心脏起搏别无二致,夏莫久的神经系统受电击刺激,反应为整个人反弓成一个“C”字,脖颈高高地后仰着,几乎就要呻吟出声。

但待那股刺激过去,她人重重摔回原地,一声不吭地,仍是歪着脸昏迷不醒。

“滚。”

与先前比起来,这道指令宛如天籁。连爬带滚地,倒霉鬼连念着阿弥陀佛冲向外头逃命去了。

……这女人古怪得很,方才分明连她呼吸的声响都听不见。恐怕是身体再熬不住,晚一步就要死了。

“你抓不到我。”

他却不知夏莫久在安小标耳边念的这句话,极轻,却极是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