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59)

诸人的视线于是都往自己这边汇聚过来，她总算报复成功。痛痛快快出了这口恶气，“雷弹是史氏的手笔。”

但除了她自己，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看来高兴。

“Oh shit！”格林忍不住往车盖上砸了一拳。

好狠的史世彬……十几年没咬人了，这条狗一旦张口，看样子不咬死人誓不罢休！

“都是你这女人误的事！”一转身，他竟扬手连扇了身后默不作声的女人好几巴掌，“要不是为了接你和孩子，我怎会落到被困这般田地？”

“对不起。”女人只是默默垂泪。她刚挨了打，却好像没有痛觉似地，两手轻轻抚慰着怀中被吓得大哭不止的孩子。

孩子尚幼，女人也很年轻，模样颇有姿色。跟那个又丑又老的格林配成一对，夏莫久真恶心得想吐！

“她是个妓女啊。”林铛附在她耳边私语的习惯没变，他也总能勘破她的心事，“别愤愤不平了，妓女的命就这样，大多数女人的命也就这样。”

“我可是男人啊！”她忽然想起獠牙常挂在嘴边的话。到现在，她才算明白杀手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辛苦，好好的漂亮衣服不穿，天天舞刀弄枪把自己搞成一身伤病。

自己呢？

夏莫久死死地咬着下唇，她也是这样的命运吗？

被男人始乱终弃？还是任劳任怨地被打被骂？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忍无可忍地，夏莫久指着格林破口大骂，“不然我告你家庭暴力！虐待妇女是犯法的！”

犯法？

她又忘了，这个字眼对亡命之徒而言没有一点威慑力。

“我可以让你们安全脱身。”于是在格林露出嘲讽的笑之前，夏莫久摊开了最终底牌。

“——这女人是谁？”格林震惊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林铛。

而林铛只是摊开两手，十分西式地耸了耸肩。

“最好记牢我的名字，老头。”夏莫久花三秒想了想如何自我介绍，成品是这样的，“我是小夏，你也可以叫我阿九，史世彬是我的男人。”

“哈？”格林的脸在大笑与极度震撼间扭曲着，他好像在找一个神情的平衡点，但最后还是失败了，“证据呢？”

夏莫久的枪一直没有离手，现在她将它抛出一道优美弧线，正中外国老头谢顶的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家的枪！”

她的好运在于，这把袖珍枪的实际知名度远比史世彬所以为的要高。格林看清后再不说二话，脸色阴沉地带着他的女人和孩子上车了。

“现在有我的座位了吧？”夏莫久指着那辆停泊着的悍马。

林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的笑容里显出一种贵族般的优雅，这是以往夏莫久从未自他脸上发现过的，“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

……快一些，再快一些。

至少在最近的三两个年头里，彭洛的心脏搏动没有像现在这样剧烈。奔跑令他周身放松，而紧张感却能让他死了一般的心剧烈震颤起来。

显示屏上，进度条走动的速度却是从未有过的缓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抢占得来，他蜷身在浴室里，手心里有汗，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在他膝头微微发烫——也是史世彬常有的工作姿势，但对方遇事愈是危机艰险愈是冷静自持这一点，没有碰过炸药的人实在无法学到，哪怕九牛一毛。

他忍不住自己的心跳过速，忍不住全身冰凉。仿似所有的血液都流入心室以供它疯狂跳跃，而屏幕之上的上传进度，报复性地，却挪动得更加举步维艰。

天哪……拜托！拜托你再快一点！

一个东海岸区，三十几座楼，四五千条人命，现在全看老天开不开眼了。

目不转睛盯屏幕太久，彭洛眼前暮然一黑，眩晕阵阵袭上。幸好他是找了块地坐着的，不然一头栽倒出了声音，到时坏的事就大了。再怎么着急，身体不争气，他只能皱着眉将双眼闭上一闭，轻轻细细地喘几口气出来，略微缓解接近极限的紧张压迫之感。

身体照这么下去，再能多拖三两个星期就是奇迹了。

也怪他自己，明了自己是不得大喜大悲大惊大怒的“娇贵”身子，病床上养着还差不多，却偏生淋雨、追缉、惊乍、惶惶，在最近的五个小时内一个不落地受了个遍。那四五千个人的脸，闭上眼睛回念起来却也影影绰绰地——按说史世彬定然是谙熟于心的，谁叫那片是湾内鼎鼎大名的红灯区，却连他都没有操心得像自己这般厉害。

和科西索名单上一度岌岌可危的两千线人不同，这四五千众皆是凡人贱命。一群娼妓，少数捞够了油水的皮条客，或许还有几个腿短来不及逃走的嫖客——又有什么理由值得人同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