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43)

“人言可畏……”老头开腔，点头如拄杖在手接连扣地，无声无息，却也无逊权威，“诸位，看来犬子是不想开窍了，”这一圈眼光扫视过去，目视所及，众皆噤声，“好一个人言可畏！大家倒是叫他听听，什么是人言，什么又才是可畏！”

“怕什么啊，史家少爷，你就不能牺牲一下小我吗？”

这是第一个起哄的声音，令人惊讶的是，这样的论调竟然会在会厅内飞快地得到共鸣，口哨和推波助澜的哄声自此不断：

“你的美国女人会原谅你的！”

“大家大老远地跑来这里捧场，总要给点有意思的瞧瞧吧！”

啊，是的，谁都知道他们是怎样一对擅长各自玩开的开明夫妻。更何况善妒的女人已死，男人确实该找点乐子。

而更根本的原因在于，如果史世彬能够答应，这代表一场战事就此延期。他们不仅能酒足饭饱后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还可以得到一则桃色新闻作为额外附赠。

“你现在的意思呢，老四？”安炎举手将这些闹哄哄的人暂时压了一压，好听清史世彬的话。

“爸——”

“我需要明确的答复。”他的眼睛眯起，这向来是个危险的信号，“答应，还是不答应。”

本来还想卖弄几分口才的男人因此作罢，养父如此咄咄逼人，想必是快被逼急了，他只能少些花招直面应答，“没问题。”

夏莫久的哭声彻底停了，她也急需听清四维话音。

她听错了吧？

“没问题，小事一桩。”但是没有，不止原样重复一遍，她听到他最末还加了这四个字。

会场爆发出一阵渺无人性的叫好和鼓掌声。

这声大得连一墙之隔的安小标也能听到，不必等通报确信的电话过来，二佬的脸已经沉到比阴沉的雪天更难看了。

这家伙是天生要跟他作对是吧？

“二爷……”

“撤！撤撤撤他妈的！”他暴躁无比地挥了挥手，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幸亏有凛冽寒风当头扑上来给他的火气降温，不然他的话就要变成怒吼了，“都撤了，叫兄弟们好生休息着，仗要拖到明天了，他娘的！”

这该死的史世彬！

他豁出命去追来的荣华富贵他天生有，他看上的女人他要抢，他做梦都想打的这一仗他偏就不让！

就不能硬气一点，对着那老头说你他妈的对这小雏半点意思没有，现在马上咱们就撂家伙开打！就不成么？

“二爷到了！二爷到了！”

安小标必须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才进场，介于自己向来阴晴不定的性格，应门人看到他的脸色不善也没觉得奇怪，屁颠颠地就冲到里头报信了。

早已入座的众人自发站起身来，成一片人海。

他们都想见一见二佬，但只有最后排的人得以瞥见匆匆与他们擦身而过的这个人。本来让一群比自己高大的多也老成得多的人站立迎候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但安小标现在没空，他赶着找一个人。

“这么迟？”到真见到史世彬人的时候，看他这么气定神闲地抽烟，安小标一股冲天火气倒也散了。他坐下来，看着这场接近落幕的好戏，忽然竟觉得想笑了，“你怎么就这么窝囊啊，史世彬？不就少死几个人么，这仗早晚还得打，你信不信。”

“少死一个也是人命哪。”他平静地直视前方，那眼神无澜，像是悟道之人那样空寂，“要单挑你约个时候，别扯这么多人进来陪咱们送死。”

“这是你说的，”安小标这下确实笑开了，“这一架我替你记下，不准赖到冥王爷头上。”

“……别扯太多人进来，”他却只弹掉烟灰，眼神须臾之间回复为凌厉如剑，“算我求你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这样，没个像样的家。”

求？姓史的，你求也给我个求的样子吧？这算胁迫还差不多。

“你的脑子真他妈古怪，放走这些油肠肥脑，你图个屁？”安小标歪过头来，手点着后头的人头攒动，话音确实是有几分迷惑的，“就不想打爆这些头吗？忘了你爸妈怎么死的？就是这么闹哄着闹哄着的，一个动了手，千百个就动了手，这样千夫所指惨不忍睹地死掉的呀。”

“然后我就要毁了他们的家，让幸存下来的孩子再来毁掉我吗？”

“笨哪——”他由衷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幸存这回事，麻烦又会从哪儿来呢？你这笨蛋。”

第 175 章

“我一定是在做梦。”

1991年12月27日，离午夜到来还有三分钟。

“你已经说了六遍同样的话了。”这个惹祸的男人远比她来得处之泰然，“接受现实，小夏，现在你不可能出去，我也不可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