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38)

这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生命真谛吗？

虽然残酷，但好像这就是真理啊……

猛烈的咳嗽声回响在走廊之间，他捂着自己的嘴的手暮然一阵温热。

肺部难受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得救一般，他背靠着墙滑倒下去。手被牵起，感觉满手的血迹正在被人轻轻拭去，他却连转头看一看那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补回去呢？”他记得史世彬哀色深重，而又非要是笑着的脸，“光是吐出血来总不行吧，想办法把这些放回你的身体里去，或许脸色会好上一些的。”

现在史世彬不在这里，幸好，陪他过来的人是七人中唯一得闲的老三陈洪。

“现在就跟我回病房！”血已轻易地染红一整块手绢，清清楚楚地亲眼看到这一点，陈洪的口吻不得不变得急促而压迫，“我是说现在！这一次再没寰还的余地，要见的人你也见了，我没法担保你还有多少血能吐！”

“大概是……”他完全没在听似的，虚弱地自顾自地说着话，“啊，是左边。”

“什么左边右边？！”

“我说左边的肺。”少年的眼睛盯视着他，“出问题的是左边，可是每个人都有两只肺。”

“等到大出血就来不及了，你想找死也犯不着让自己白白受苦。”他仍苦口婆心在劝，“听话，你一向很乖的，靠机器你至少能顺畅地呼吸。”

少年轻轻地笑了一下，“可是还没开始啊。”

“谁会愿意看到你死在会场上？”

“要不要死我至少还能做主，”他闭上了眼睛，“我得看到结果，必须看到。”

搏斗，如果决定要活，就搏斗到死前的最后一秒钟。

兵器仓库，一分钟后獠牙装完了最后一个零件，起身的同时把两杆枪中的其中之一抛给了马良，“走吧。”

“你休息够了么？”

“小时候那家伙教导我说杀手不需要睡眠。”她回忆着，“本应无时无刻不在搏斗的我，现在已经休息太久了。”

第 171 章

“插播实时天气状况。”

“今日晨第三波寒流抵粤，全港普遍低温，请注意防寒保暖。据悉，寒潮忠心落户海湾地区，几大风景区气温骤降，可能出现难得一见的局部霜降现象。另，因气温落差过大造成的季节性流感疫情范围将持续扩大……”

马汾把车载收音机的旋钮调到最小之后，车里只余一片死寂。

“好安静啊。”隔着车窗看外头飘飘扬扬的小雪，这种时候唯一一个还能说话的，也只有安小标罢了。

车里暖气大开，人坐了不少，车厢也足够宽大。一律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正襟危坐不敢答话，暖橘色的车内灯好像在银色的天地间隔开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温暖如春，这里也严寒刺骨。

安小标的重感冒依然没来得及痊愈，这从他说话时浓浓的鼻音里能听出来。但是难得的病痛给这个领袖人物所加施的无措感已经过去了，他适应了这个并非处于最佳状态的身体以及大脑，他仍然是他们的二佬。

小小头痛脑热不是什么障碍，虽然他很擅长也很享受杀人，但有时候他的地位决定他根本不必要亲自动手。

街道仍然是灰黑色的，雪下得不大，尚未落地就已经化成冰水沾湿地面。不远处的枪手们伏距在地将整个会场包围起来，大多数人一动不动，少部分不得不时不时地用衣襟擦拭被濡湿的黑色枪管。

“香港五十年没再下雪了吧？”

车里有一种默契，如果安小标的话是非问句，沉默就是标答。如果这句话不巧是问句，那么在场人中若有一个叫马汾的人在，事情也不会太麻烦。

“是五十五年。”只有这个再大多数人说话时沉默，而在大多数人沉默时说话的男人，才敢纠正安二佬的问话。

“记得这么清楚啊。你是香港人？”

“不是。”

“我也不是。”他始终看着窗外，脸容和安静的雪景一样变得平静安然，“我妈生我的地方比这里还要暖和得多啊。女狱警们买个梳子什么的小玩意，要我领路，翻两座山头才能在集市上买到。那地方穷，监狱是个好地方，起码饿不死嘛，我还老是异想天开地想搬到集市边上住，嫌铁窗里冷清得慌。”

这一次连马汾也不再说话了，他有一种习惯养成的直觉，这种时候打扰到主子的思绪，后果会很严重。谁都知道下一秒钟战争就可能爆发，但如果他们开口提醒安小标这一点，下一秒钟他们就肯定没有心跳了。

和彭洛的死结一样，马汾从很久之前就隐约觉察到，成就安小标也毁了安小标的那个字眼，可能也就是家乡。